木对

【太中】他是谁(下)

*特别神经病,慎入,慎入,慎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感觉我的手速回来了……


03.

“这么说,”浅仓医生说,“您感觉您的情况更加严重了。”

 

下一周的预约治疗很快就到了,还是那间光明几净的温馨的房间,还是那张柔软带扶手的椅子,不同的是中原中也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比起上周来明显有些阴晴不定。

“我不清楚,”他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当时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觉得那些噩梦成真了——可下一刻太宰就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我‘被吓到了?’……我给了他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感受到了皮肉下面心脏在跳动。”

浅仓医生说:“既然他这么说,你也确认他还活着——那是不是他知道了你最近的这些想法,于是特意屏住呼吸来吓唬你?正巧你又处在怀疑这些的神经敏感期,所以才……”

“也许吧,从他的表现来看是这样的。”中原中也说,“如果认真说起来的话,我们之间其实经常会开一些在别人看来比较恶劣的玩笑……中学时他就曾经假装自己摔骨折了,然后让我替他带了一个星期的午饭——所以我对他那些手段倒还算熟悉。所以……”

“所以?”

“所以,你应该明白那种差别的,医生。”中原中也轻轻闭了下眼睛,“‘真正死亡’与‘屏住呼吸’这两者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房间里安静无声。吊篮挂在采光丰沛的窗口,微风路过这里,从窗户钻进来,轻轻吹动它翠绿的枝条。

 

浅仓医生沉默了一瞬:“……从您描述的这些情况看,我觉得您的情况的确是严重了。”他想了想,接着说:“这样,我们先跳过这个问题,换个别的话题聊。在妄想症的治疗上,执着于一种现象不是什么好事,常常会导致病人钻牛角尖,然后让病情更加严重。”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那来谈谈我的噩梦?我现在感觉把这个说出来也没什么所谓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浅仓医生也笑起来,“因为一件事情每说出来一次,它在你心中的重量就会减轻一分。”

“是吗?”中原中也提了提嘴角,很快又放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半笑不笑,似乎他不大认同这个理论,只是出于礼貌和“会配合”的承诺才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他轻轻掐了掐鼻梁,看出来是思考了一下要从哪里说起:“这个噩梦……唔,说起来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来来回回那几个镜头。内容我记得上次也对医生您提过一点……是关于让太宰治‘死亡’的那场车祸。”

原来中原老师的男朋友叫太宰治。浅仓医生在心里暗想。

中原中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接着说:“在梦里,那辆车的车头都撞凹了进去,可以想象在撞上前那辆车开得有多快……太宰就躺在血泊里,满头满脸的血,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没有闭上。我就站在他的边上,看着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浑身冰冷得和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他一样。”

浅仓医生下意识推过去一杯刚泡好的热茶:“然后呢?你怎么会觉得这是你的‘回忆’,而不是‘梦境’?”

“因为视角。”他面无表情地说,“太宰他比我高半个头左右,而且是从我们认识起就比我高——所以我几乎没怎么从上方居高临下地看过他,除非是我对某一次从这个视角看他有着非常刻骨铭心的记忆,否则在梦里的细节不会那么清晰。”

“……是因为这个梦,所以您才睡不好吗?”浅仓医生放轻了一点声音,尽力让氛围显得轻松一些,让面前这个漂亮青年的神经不那么紧绷,“您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大概是吧。”中原中也揉了下额头,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情况,然后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过有时候也能睡好。”

 

今天的沟通依旧没什么作用,起码浅仓医生是这么认为的。在这之后日程表显示并没有下一个预约,这意味着他在送走了中原老师后就可以下班了。

浅仓医生穿上外套,拎着公文包顺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觉得中原老师这个情况虽然不是最棘手的,但绝对是他从事这个行业十多年来遇到的最离奇的一次。

在中原老师的叙述下,他没法坚定自己心中“他得了妄想症”这个想法,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另一方面,也是让他认为事情越来越不妙的是:如果说上次中原老师还在困扰于“自己得了妄想症”和“怀疑男朋友是鬼”这两个想法,那么这次给他的感觉就是,

 

中原老师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家附近的居酒屋前。浅仓医生推开纸门走了进去,店里还没什么人,所以靠窗坐着的那位客人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你还是一如既往,下班很准时呢,浅仓君。”

“小野君。”浅仓医生走过去,在对方面前的位子上坐下,把公文包放在一边,“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吗?”

“我特意来早了一点,”留着一头卷发的小野君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几个酒瓶,“反正我和你不一样,我每天都很闲的~”

浅仓医生拿起酒瓶把小酒杯倒满,然后一饮而尽——想多了中原老师的事后,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好好喝上几杯酒来减减压。

“喂喂,这种酒要慢慢喝,不要牛饮啊。”小野君无奈地说,“不然稻穗姬会发怒的哦。”

“什么稻穗姬……那是漫画吧?”浅仓医生一杯接着一杯喝,渴极了一样没一会就喝完了一瓶清酒,脸上因为喝得太猛而微微涨红,这才大出一口气,把酒杯放下。

“nonono~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但我们的邻居中国有句古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家中世代从事神社相关工作的小野信人双手合十,对浅仓医生狡黠一笑,“八百万神明在天上看着你哦。”

浅仓医生作为一个有着东大毕业证书和哈佛大学学位证书的精英人士,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同学又宅又神叨叨,通常每到这个时候就懒得去搭理他。但今天他在又一次听到小野君的这个理论后,却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然后呢?”

从来没被接过话的小野君直接卡壳了:“什么……什么然后?”

“你说这世上有鬼,”浅仓医生盯着自己的酒杯,“鬼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吗?”

“……”小野君看了他一会,脸上那种不正经的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些,谨慎地问,“浅仓君,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随便问一句……你就当我是喝多了吧。”出于职业道德,浅仓医生没有透露半点有关中原老师的信息,“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鬼,并且出现在了一个活人身边,还一待待了好多年,那是什么情况?”

知道是有关他工作上的事情,于是小野信人也就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就事论事地回答了他:“那是他心中还留有执念吧?所以才会在死后也不肯去黄泉之国。”

“那如果……”浅仓医生皱着眉,“这个鬼平时表现得和活人无异,只偶尔才露出一点让人怀疑他‘不是人类’的迹象呢?”

“那就是这个鬼对这个世间还留有执念,不肯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所以要待在一个活人身边,吸食分享对方的生命力,来达到让自己继续像一个‘活人’一样留在这里的目的。”小野信人说。

浅仓医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怪谈”,多少有些瞠目结舌:“那……那之后会怎样?”

 

“该死的不死,你说能怎么样?当然是该死的终究会死,不该死的也会被拖累一起死去了。”小野信人耸了耸肩,“就好像一个漏光了水的水瓶和一个完好的水瓶,漏光了水的水瓶已经坏掉了却还执意要从好水瓶中不停汲取水源,最后当然是坏水瓶里留不住水,好水瓶里的水也逐渐提前用光了。”

 

浅仓医生听完这番话,表情一僵,突然就想起来了中原老师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浓重的黑眼圈。

喝进肚子里的酒似乎在一瞬间化作酒气从身上每一个毛孔里冒了出来,他猛地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

没等老同学有所反应,他一边飞快掏出手机找出登记的号码一边往外走,显示电话被接通的第一秒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您好,是中原老师吗?我有点事想告诉您……”

 

“不好意思,你是谁?”

一个和中原中也完全不同的、低沉好听的男声透过话筒,钻进了浅仓医生的耳朵。

 

浅仓医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打错了电话,在条件反射说出“不好意思我打错了”的前一刻,他又突然硬生生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满头冷汗地明白过来——电话那头的就是太宰治,中原老师的那个男朋友!

“太宰?”电话另一端的背景音里,中原中也抱怨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给你讲过多少次不要乱接我的电话——谁啊?”

“不知道耶,”浅仓医生听到电话另一头说,“他没有讲话,也没有来电显示……骚扰电话吧?”

听到太宰治的这句话,浅仓医生就知道中原老师肯定没有在手机里录入自己的号码,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他的男朋友知道他偷偷去看了心理医生。

想通了这点,喝下的那点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的浅仓医生立刻含混地低声说了一句“打错了”就挂了电话,随后站在那里,吹着风,一向显示出几分精明的双眼里难得出现几分茫然。

 

 

看了眼已经切断通话的手机屏幕,太宰笑了笑随手把它丢到一边,然后走到躺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中也身边,抬腿虚虚压上去,将人困在沙发和自己撑起的手臂之间。

中也眼睛都懒得睁开:“又干什么?”

“你脸色好差,”太宰用手指划过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还是睡不好么?”

“对啊,所以有事说事,没事不要打扰我睡觉。”中也不耐烦地说。

于是太宰乖乖闭上了嘴,中也也不去管他是不是还在悬在自己的上方,自顾自睡觉——就在他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太宰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中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呢?”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睛。

他扭过头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太宰对视,发现太宰的嘴角还是带着一贯懒洋洋又有点欠打的笑意,眼底却漆黑又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

“说说看?”太宰放轻语调,声音里带上一丝诱哄,“你在怀疑什么?”

“……”

中原中也盯着太宰的眼睛。

很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我记起来你早就死了,死于一场车祸。”他没有用“梦见”,而是用了“记起来”这个字眼。

“是么。”太宰治笑眯眯地说,“还记起来了什么?”

“我还记起来很久之前有一个女人来找你,问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叫她‘红叶大姐’——那是我记得的唯一一次你的远房亲戚来这里找你。”说到这里他有点好奇,“那是你的远房亲戚么?和你一样也是鬼么?”

太宰治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噗嗤”一声,然后“嗤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中原中也给了他一巴掌,“给我好好回答问题。”

“才不是远房亲戚,只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姐头而已。”太宰治叹口气,模棱两可地把这个问题略了过去,然后问,“那么中也呢?”

“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鬼吗?”太宰治勾了勾嘴角,“那我留在你身边,不谋财的话肯定就是要害命了,说不定我是不想一个人死,拼命也想要拉着一个人陪我殉情呢?中也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中原中也轻而易举地就从他这番话里嗅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中也紧紧盯着太宰,一字一句地问,“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小学时候,你家搬到我家旁边的那天么?”

“…………”

太宰轻声回答,“不是。”

“……是吗。”中原中也像是从他们之间的却因少果的对话里听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他上扬嘴角,就像平时那样,对太宰治露出了一个飞扬跋扈又邪气的微笑。

 

“那么,对于你刚才的问题,还是老规矩吧。”他说,“有本事你就来弄死我,看看我们谁能弄死谁。”

太宰治深深看了身下漂亮又嚣张的同居恋人一眼,然后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

 

04.

浅仓医生是在周末去接女朋友下班的路上再一次碰见中原老师的。

他摇下车窗,探出头对中原中也打了个招呼:“中原老师!”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清了来人:“好久不见,浅仓老师。”

“您看上去精神很不错。”浅仓医生观察着他的脸色,惊奇地发现中原老师的脸色虽然还是有点苍白,但是看上去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已经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了,“咦,您戴了美瞳吗?怎么就戴了一只呢?”

“你说这个?”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左眼的眼角,那只鸢色的眼瞳和右眼的冰蓝色看上去对立鲜明又有一种奇妙的和谐,“啊,本来是戴了一对的,结果刚刚逛街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掉了一只。”

“是这样啊。”浅仓医生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对了,医生。”中原中也想起了什么,“我从下周开始就不去你那里了,你可以在那个时间段安排别的预约者了。”

浅仓医生没反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欸?你觉得你没事了吗?”

中原中也指了指自己的脸,挑了挑眉说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现在吃的好睡的香,也没什么奇怪的想法纠缠着我了。”

“谢谢你的帮助,医生。”他放下手,对浅仓医生笑了笑,“帮了大忙了。”

浅仓医生苦笑:“别这么说,中原老师。我只是做了一个倾听者而已……根本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别放在心上。之前……是我完全搞错了。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中原中也看了下手机,“不好意思,浅仓医生,下次再聊吧,我还有点事情。”

“哦哦,好的,下次聊。”浅仓医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说着千篇一律的社交辞令。

可之后即使《他是谁》一本本继续出直到连载完,甚至开了新连载,他也再也没有见过中原老师。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回到现在的时间,浅仓医生驱车去接女朋友下班,打算两人久违地一起吃个饭,然后去约会看电影。浅仓医生的女朋友在郊区一个十分高级的私人疗养院当护士,浅仓医生经常来这里,停好车后熟门熟路地走进去,一边和来往的护士医生点头致意。

走到女友的办公室,他看见女友美亚子正在忙碌,在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等她忙完的同时,随口问了一句“在忙什么”。

美亚子说,刚刚有一个在这里躺了好多年的病人去世了,那个病人在小时候和父母出行时出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只有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却失去了意识,成为了植物人。

“话说回来,送那个病人过来的年轻男人真的好帅啊。据在这里的前辈说,当时他就是一个小帅哥,现在长大了以后更帅了。”美亚子耸了耸肩,“而且那人每个月都会往这里打一大笔钱,维持病人的生命,并且定期按摩手脚,以免病人肌肉萎缩太厉害。”

浅仓医生听着听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劲:“等下,美亚子,你说的那个男人叫什么?”

“太宰,叫太宰治。”美亚子眨了眨眼,“阿仁你认识太宰先生么?那你可以去那边看看,太宰先生刚走没多久。”

浅仓医生站起来就追了出去。

走廊上,他远远地就看见前方走着一个穿着浅色风衣的年轻男人,于是想也没想地就大声喊出声:“太宰先生!!”

太宰治停下来,回过头:“?”

浅仓医生追到他面前停下,撑着膝盖喘气,一边想着明天就把健身拾起来,一边抬头:“太宰先生,请问中原先生他……”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清了太宰治的双眼——一只鸢色,一只蓝色。

蓝色的那只,和中原先生眼瞳的颜色一模一样。

“哦,我知道了。”太宰治笑起来。他笑眯眯地说:“你是浅仓医生吧?我听中也说起过你。”

浅仓医生的背上突然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这么说,那个病人果然是……”

太宰治竖起食指,轻轻压在了那双好看的薄唇之上。

“嘘——”他轻声说。

然后他眯起那双异色的眼瞳对浅仓医生笑了笑:“中也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医生。”

浅仓医生似是震惊似是失神地喃喃:“不、不麻烦……”

太宰治轻轻抬手对他摆了摆,接着转过身,双手插兜离开了。

浅仓医生站在他身后停了好久,把这段时间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身上的冷汗还没下去,却终于还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05.

他死了。

那么这段时间一直和你说话的,又是谁呢?

                                                                          ——《他是谁》连载节选

 

FIN.


爆肝写完了…这篇烧了我不少脑细胞的短篇我本来说一定要写个后记,但写完了又发现我有些词穷,想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一句好说:他们最后还是继续愉快确定吗地在一起生活来着,相信我啦!

…另外很久没有用这种隐晦的叙事手法写故事了,希望我所想表达的东西,能好好地传达给大家(鞠躬)

…………………

对自己的表达水平没信心,睡前还是解释一下吧,其实是真正遭遇车祸的是中也,太宰不愿意放弃中也于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去给予脱离了躯壳的生魂中也一种“活着”的假象,但太宰的生命力一直流失,到最后太宰差点因为这个死去(即中也怀疑太宰是鬼的时间段),中也也记忆起了一些车祸时的事情,只是因为接受的是太宰的生命力,所以太宰的记忆和中也的记忆发生了混淆,让中也误以为遭遇车祸的是太宰——其实真实是太宰站在倒在血泊中的中也身边,浑身冰凉。

最后中也记起并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所以躺在疗养院的身体死亡,并因为这样所以不再是一昧单方面接受太宰的生命力给予,而是让两个人的生命力形成了某种共生—或者说是契约,表现就是两人的瞳孔分别有一只变成了对方的颜色,所以他们最后都好好活了下来。

唉,下次我会努力写的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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