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摘一朵开在心脏上的花送给你 (上?)

*给即将到来圣诞+新年+的我的生日的生日贺

狂野私设花吐pa


摘一朵开在心脏上的花送给你

 

— 你十五岁第一次被送到我这里来,当时第一句话,我对你说过什么?

— 我对你说过什么?!

 

— 我对你说——让死人去埋葬死人,我们既然拥有生命,就应当挣扎着活到最后一刻*!!但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 回答我!!!

 

 

01.

一开始,中原中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今天是周三。黑手党虽然不像寻常企业那样有着十足规律的工作日和休憩日之分,但周三这种夹在一周中间的寻常日期好像也挑不出什么休息的理由。中原中也的生物钟已经养成了习惯,起床后花一个半小时洗澡吃饭穿衣收拾,等把那如他本人一样难以驯伏的发梢打理好之后,无论是开车去总部大楼还是今天有需要外出的工作,在时间上来说都刚刚好。

 

八点半的时候他公寓的门铃被按响,黑手党的高级干部嘴里叼着牙刷走到门口看了眼安全系统上的小屏幕,发现来人是广津。年过半百的老人仍然一副绅士又优雅的作派,对中原中也说今日黑蜥蜴活动行程临时有变,他带来更改过后的活动签单需要中原中也签字。

黑蜥蜴作为港口黑手党手中紧握的一把尖刀,按规矩有任何活动都需要有负责的五大干部在活动准许上签字准许。当然有时事态紧急就一切从简、先把要办的事办完了回头再补签字的情况也并不少见,从这点来说,无论是黑手党还是普通背景的财阀都没什么区别。

 

中原中也早习惯了这群黑蜥蜴们活动内容临时调整的高灵活性,于是习以为常地给广津按了公寓楼下的玻璃门让他上来。因为叼着牙刷一嘴巴薄荷味泡沫,所以他只点了点头没说话,开了楼下大门后又顺便打开了公寓门,然后转身回卫生间继续刷牙去了。

 

这时候他仍然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

 

直到五分钟后,他刷好牙洗好脸走出来,看到广津柳浪已经站在客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等着他。中原中也随手拿起放在靠墙矮柜上的钢笔,走过去接过广津柳浪手中的文件,大致扫过一眼后发现文件上有了变动的只是活动时间:预计明日才到的载货邮轮船队因为天气原因提早了半天,今天下午就能到,而黑蜥蜴负责了这次货物卸船的护卫工作,于是只好跟着改了时间。

是很寻常的变动原因,中原中也随便扫了遍就在最下方的签字栏内刷刷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广津柳浪收起来让自己大早晨开车过来的“目的”,然后继续说起有关这件事的话题:“这次货物量是平时的数倍,临近年底,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最后大赚一笔好度过一个舒服的新年假期。不过同样也因为新年将至,又到了各行各业都需要积极起来冲一冲年终业绩的时候,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同条子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昨天听首领的意思,这批货卸船时恐怕需要你在场。”

中原中也把钢笔旋回顶端笔帽,没什么所谓一点头;然后,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

 

广津柳浪一愣。

中原中也自己也愣了,眨眨眼有点迷茫,心说怎么回事,我好像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有点疑惑地清了清嗓子,觉得嗓子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和平时一样。于是看向广津,尝试着再一次开口:“——————”

还是没有声音。中原中也眉头不自觉一跳。但只犹豫了一瞬,他紧接着就尝试了各种单音节、语气词以及其他能发出的声音,结果发现无一幸免:他没有任何不舒服,但就是无法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就好像那则童话中的小美人鱼,为了拥有一双能在岸上生活的双腿而向女巫交换出了自己的声音。

 

但我本来就有腿啊??中原中也有点疑惑。就算是反过来的情况,我刚才洗澡时碰到水,也没见我的腿变成鱼尾巴。

他下意识低头往自己的腿上看,结果看到的这一眼让他再次愣住了。

 

一旁广津柳浪的表情则慢慢凝重起来。

 

广津柳浪敲响中原中也家门的时间是八点半。给他开门时中原中也已经穿好了那身一向惯穿的三件套,紧身皮裤配衬衣Choker和小马甲,哪怕现在正值寒冬也是同样的一套衣服而无所畏惧,顶多需要在室外时往脖子上围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

但眼下,当然,他的腿还是他的腿,紧身皮裤绷出的线条流畅又性感,在酒吧里足以吸引任何人——无论男女——的注视。而此刻让中原中也和广津柳浪都不开口说话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

 

在两人目光的交汇处,在中原中也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数片红色的花瓣。那些颜色鲜艳如同刚刚泡过鲜血的红色花瓣静静地、诡异地落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有一片甚至落在了中原中也的羊绒拖鞋上。

 

他家没有花,何况十二月份,除了那些专门种花的花房,哪里还能看见花?广津也不会抱着捧花来找他签字啊。怪异的事情接二连三,中原中也脑内一瞬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但紧跟着就摇摇头把这些不靠谱的想法晃了出去。他抬头看向广津,却发现这位永远秉持绅士风度、对待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神色的老人此刻一脸严肃。广津柳浪凝视了那些血红色的花瓣好一会儿,才轻轻皱起眉头,对中原中也说道:“我看到这些花瓣……是随着中也君说话时,从中也君嘴中掉出来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歪过头,一脸没能明白他什么意思的茫然表情。

 

广津柳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对好像是沾上了件不得了的大麻烦的中原中也建议道:“我觉得中也君现在去找面镜子,亲眼看一看比较能快速了解现在的状况。”

 

要什么镜子。中原中也拿起手机调出相机自拍模式,对准自己。他看着镜头里自己那副和平时别无二致的脸,还是一样的好看和英俊,怎么看怎么能迷倒一片小姑娘,一点看不出他现在无法发出声音……以及像广津说的那样,在试图说话时,会有花瓣从嘴巴里吐出来。

不过随时随地吐花这个设定,听起来可能某些喜欢浪漫的小姑娘会喜欢啊。还不知道这种变化具体会有什么后果的中原中也仅对表面现象做出评论。

观察了一番镜头里的自己,没发现有异常——也是,如果有异常的话刚才洗澡洗脸刷牙时就该看见了——于是中原中也慢慢张开嘴唇,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嘴唇微动,一字一顿地咬着读音。

 

「中·原·中·也」

 

依旧是没有声音,但他眼睁睁看着和有血红色的花瓣在他尝试着说话的一刹那间凭空出现,然后掉落在地板上,和地板上那些同它一模一样的其他花瓣躺在一起;而且这花瓣从嘴唇滑下时似乎还是虚实不定的形体,在短短一两秒后,才很明显的、仅用肉眼就能看出那花瓣变成了“切实可以触碰到的存在”。

怪不得他说话归说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吐出了花。中原中也心想。

不过就算搞清楚了现状,下一步却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中原中也怔怔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暂时没有其他念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思考着关于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将带给他的麻烦:不能出声的话这几天工作就令人头痛了。先不说部下那帮家伙会不会熟读唇语,如果只是需要他放慢语速说话也就算了,问题是——一边说话、然后一边吐出这个鬼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花瓣??那种小女生一样的场景要让所有部下都看见的话他可敬谢不敏,这都已经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把手机收起来,无声地看向广津柳浪:广津算是他们之中资历最老的了,就连红叶大姐和首领都对他保持着尊重态度,想必大部分稀奇古怪的事都有经历或听说了。

 

果然,广津柳浪在几秒犹豫后慢慢开口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某种异能在作祟,不过这种事的确认大概也不需要我的帮助。但眼下从症状上看,中也君的情况的确和我所知的某事相似。”

 

中原中也眨眨眼,用眼神催促他。

 

广津柳浪说:“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一种……名为‘花吐症’的病症?”

 

中原中也:“………”

没听过,什么玩意儿?

 

好在广津柳浪猜到他的不知情,因此没停顿便接着说道:“‘花吐症’是一种数量极为稀少的病,我也只是从一位如今早已去世的年迈医生那里听说过,并没有见过真的实例。”

“据说那些得了‘花吐病’的人,他们在初期并不会感到任何痛苦,除了无法发出声音和永无休止地吐出花瓣;但随着病情的加重,病人会开始咳嗽、干呕……好了虽然听上去挺像的但和怀孕没关系……吐出的花瓣数量会增多也逐渐发生变化。而到了最后时,那些病人所吐出的东西听说就不是花瓣了,他们将会吐出的是一朵朵完整的花。”

 

中原中也不能说话,但不妨碍他的神色变化。广津这番解释他开始还听得十分正经严肃,毕竟事关自身,早点恢复正常就能早点开始工作;听到中途他的表情开始从严肃转为微妙的怪异,在心里吐槽怎么听上去怪怪的,这是什么听起来就算不上正经的病症。

再之后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眼——“最后”。

 

“…………”

中原中也缓缓地抬起眼,同广津对视。广津柳浪看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极为缓慢地重复:“是的。最后——如果,中也君没能及时痊愈,这种病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

在又一阵沉默后,显然没预料到这看上去浪漫的病居然如此凶残的中原中也很快表现出了某种见惯了风浪的冷静镇定来。他只用了短短十几秒就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嘴唇微微一动,抬手没辙似的揉了揉自己刚吹干没多久的头发。广津柳浪从他的嘴形判断,这位个子小巧的最高干部可能是骂了一句脏话,没有声息,只有又一朵花瓣落了下来,象征着病患方才曾开口说话。

 

「然后呢?得了这种病该怎么做。」中原中也开口了,花瓣随着他的口型接连不断地落下,「直接说吧,广津。」

 

广津柳浪辨认完唇语,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这种病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那个医生是我知道的最了解这种病的人,他知道的患了这种病的只有十七人,他自己救治过其中七人,但是……”

中原中也心中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十七个患了花吐病的病人,”广津柳浪低沉的嗓音有着难以察觉的艰涩,“最后的存活率是,零。”

 

坏预感成了真,中原中也抹了把脸,又吐出了几片不知道在骂谁的血一样的花瓣。

 

「……和中世纪时的黑死病一样的效果吗,我真是中了大奖啊。」中原中也喃喃。他微一闭眼,再次睁开时那些曾在他瞳孔深处存留过一时片刻的动摇和茫然便极为训练有素地一扫而空。他目光凝成一线,中原中也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锐利的眼神看着广津柳浪,询问道:「致死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医疗技术跟不上?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说到底究竟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啊?」

症状如此奇特的绝症,一听就和其他因为作息问题、生活环境问题、饮食问题……等等导致的绝症不一样。

 

广津柳浪说:“首先,是因为得这种病的人太少太少了,医生几乎没有可参考的救治病例,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其次……这种病的发病率,太快了。如果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记忆是正确的话,中原君可以看下自己左胸口,位于心脏位置的皮肤上应该已经出现了一个花苞。”

中原中也愣了愣,三下两下解开系好的衬衣扣子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像是刺青一样的黑色花苞出现在了心口处的皮肤上,栩栩如生,随着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跟着规律地颤动。

“……”

 

中原中也重新把衬衣的扣子系好,然后开口:「这是什么?我生命的倒计时么?」

广津柳浪缓缓点头:“花苞完全绽放的那一瞬,你就会死去——虽说花苞绽放的时间听说因人而异,但我听那位医生说,记录里那些人从开始患病吐出花瓣到吐出完整的花后死去,这里面最快的一个人只经历了一天,而最晚的那个也没撑过第三天的午夜。”

 

「也就是说……我只有差不多三天左右的时间了吗。」中原中也自嘲一样笑了下,「我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就考虑过关于我的结局的事情。只是我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过我会死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病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世事无常』吗?」

广津柳浪无言以对。

实在也是没想到自己来普通送份文件居然会碰巧撞见这样的事,组织里资历最久的老人家在一阵沉默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例子了……起码得是二十年前的事,而这二十年里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并且话说的直白一点,中也君还有很大的价值啊,于公于私首领都不会让中也君你现在死去的,那样对于我们来说损失太大了。”

 

「别误会了广津,我只是感叹一句,可没打算现在就认命等死。」中原中也像上了岸的人鱼一样无法发声,可是他的表情却冷漠而平静,像东京湾夜里安静危险的海面。

常年在刀尖上行走、时常向死神淡定致意的人不会因为区区死亡的威胁就随便轻易动摇,中原中也轻轻一扯嘴角:「何况这种死法,将来说出去也未免太丢人。传出去的话我绝对死都死不能安宁,说不定还会诈尸从棺材里爬起来和那些嘲笑我的人打架。」

 

“真像是中也君会说的话啊。”广津柳浪叹笑,“那么,有关你的另一个问题……这种病的病因,还有那位医生告诉我的治疗思路。”

中原中也一挑眉。

 

“…………”广津柳浪挑选了一番措辞,最后斟酌着,十分委婉地说道,“患花吐病的人之所以会得这种病,是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一个……自认为无法得到的人。”

 

这句解释有点绕口,中原中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无声地「啊?」了一下,落下一片呆呆的花瓣。

广津柳浪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还得被迫直面年轻人的感情问题真是无奈极了,眼见中原中也无意识地眨了下眼,他只好解释得更确切一些:“花吐病与其说是单纯的病症,不如说是你自己内心的具象。是求而不得的容器与嫉妒的化身,是自己对无法得到对方的自己的惩罚……”

 

「没听懂。」中原中也老实说。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什么原因,总感觉吐出来的花瓣也分外无辜。

 

“……也就是说,既然会得这种病,那么中也君心中应该是有一个深刻暗恋着的人存在。”广津柳浪一句话总结,“只要中也君在心口的花完全盛开之前得到那个人,花吐症就可以痊愈——如果那位医生的治疗思路没错的话。”毕竟在苛刻的时间限制之前,之前从没有哪个成功的例子。这句话广津柳浪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中原中也听完后就陷入了没有一点动静的静止状态。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慢慢开合嘴唇,脸上慢慢浮现起一种苍白无力和怪异混合的微妙表情,好像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在垂死挣扎,「所谓的『得到』,具体是指……?」

广津柳浪一时没有弄明白他纠结的地方,于是想了想说道:“虽然没有具体说,但想来这种复杂的病症也不是简简单单字面意义上的‘得到’就能治好的……结合病因来看,我想那大概是指要‘得到对方的心,起码让你自己觉得对方也属于你’之类的意思吧。”

 

「…………」

中原中也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终于定格在了一种放空一切的淡然神情上。他深深吸一了口气,把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衣服拿起来披在肩上准备出门上班,随后这个刚才还在表示“我还没想要安静等死”的黑手党最高干部拍了拍广津柳浪的肩,说道:「我刚才想了想。」

广津柳浪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了想,觉得人总是要死的,那么早死几年和晚死几年,也没多大区别嘛。」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居然堪称和颜悦色的表情,「最重要的是,如果维持现状,那么顶多就是我在未来几天里一个人安静等死;但如果我按照老爷子你刚才的说法试图挣扎一下的话……那最后杀了我的可能就不是什么见鬼的花吐症了。」

 

「我会在花开之前就一刀捅死自己。」中原中也严肃认真地说完,然后就带着他那一堆花瓣淡定往公寓门走去,决定不再管什么花吐不花吐,还是去上班比较有价值。

「我说真的,绝对。」

 

广津柳浪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发现,自己果然已经不了解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事情了。

 

……

除了自己被绑上了即将行至三途川的船,其余事情都和预定的安排没有出入。中原中也上午处理了周一时就预定好的今日工作,为防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他戴了张大口罩遮住了小半张脸,谎称自己患了严重感冒加上头一晚上在卡拉OK唱歌过度,嗓子直接报废了没法开口,所有的一切交流都是纸笔替代——就连上面的解释也是一样。反正他的部门他是老大,没人敢质疑他,他的秘书还紧张兮兮地给他准备了感冒药和消炎药放在桌上。

而中午时接到临时通知,果然有关下午那个提早了半日到达的货轮船队的事,从首领办公室直接送到他手上的文件要求他下午同黑蜥蜴一起到港口去,负责一下货物交接的相关事宜。中原中也签了字确认,又叫住给自己送文件的首领直属部下,在手机上打字:「首领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那位部下摇了摇头:“不在哦。首领他今早七点就坐私人飞机离开横滨了,好像有什么事要办。现在应该还没落地呢。”

中原中也一愣,继续打字:「那这份文件……?」

“是首领昨晚就交代好的。”部下说,“中原先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沉默了片刻,中原中也无声地摇摇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虽然早上说了“与其解决不如等死”的气话,中原中也到底还是在工作了一上午后冷静了下来,让理智回了笼。说到底只是那医生的一面之词,再说也许确实,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只有那种解决办法,但二十年后的现在可不一定。最好的办法是找靠谱的医生咨询,而认识的人里他足够靠谱也能够信任的医生第一人选,除了森鸥外之外不做他想。

但是森先生今天居然不在。

虽然平时偶尔也有这样没有告诉任何人行程就离开横滨秘密办事的情况,但那次数几乎少得可怜,中原中也加入黑手党至今七八年,这样的次数他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是碰巧吗?

 

下午三点,货轮船队如约停进港口,中原中也带着口罩围巾做足了重感冒的姿态出面交接。对面是合作很久的生意伙伴,这次带船队来的人恰巧和中原中也有着一定的交情,没有多深,但足够应付中原中也这个“因为重感冒而嗓子无法发声”的局面,不至于坏了和生意伙伴之间的交情。而除了交情在之外还有幸运的一点就是中原中也的秘书足够机灵,需要说话的地方都是他代替开口,给中原中也省了不少事情。

忙完货轮的事情,把对方送到安排好的酒店,中原中也今天就没别的事情可忙了。于是在中午之后就心里冒出了另外安排的最高干部让秘书跟着其他人一起回组织大楼,自己则开着车拐了个弯,驶向另一个方向,朝着市区里开了过去。

晚上八点的时候中原中也到了目的地,把车停在路边落下车窗,探头往上望时发现侦探社所在楼层的灯都还亮着,于是暗暗点了下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他一边在心里反复念叨祈祷“太宰治已经走了”一边往楼上走,到达门口时他敲敲门后推门进去,意外发现侦探社的大部分人都在。

 

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能加班。以为自己只能遇见寥寥几个还在加班的人的中原中也不由愣了愣走神。侦探社的工作原来是这么辛苦的吗?他在心里想。

 

“黑手党——中原中也。”国木田独步从他办公桌后站起来,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怎么意外,“你来侦探社有什么事?我们这里可没有你的熟人——还是说,你要找太宰那家伙?”

中原中也只用了一秒就明白过来:他那辆显眼的昂贵跑车。而告诉侦探社一众自己开的车的型号的人肯定是太宰治。当然只有太宰治。

他翻了个白眼,在手机上啪啪啪打字,走近了对国木田展示屏幕上的内容:「和他没关系。不过姑且问下,他已经走了?」

应该是走了,不然知道自己来了侦探社,不出面作弄自己那就不叫太宰治了。

国木田独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但看在两社最近缓和关系的份上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早走了。”

那就好。中原中也放心了,在心里舒了口气。他左右扫了一眼,看到了拥有投影异能适合暗杀的年轻小鬼、白发的和芥川有不小过节的人虎、看起来很爽朗让人心生好感的小孩、那位难缠的大侦探还有同样离开了黑手党的镜花——话说回来怎么侦探社不是年轻小鬼就是小孩儿啊?这到底是个什么雇佣童工的非法组织——但就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他皱皱眉,心里不祥的预感又出现了。然而没等他打字询问,那个一直坐在社长椅上翘着腿吃薯片的大侦探忽然开口说道:“找与谢野的话——她不在哦。”

中原中也:…………

 

国木田独步皱起眉:“你找与谢野医生?有什么事?”

中原中也懒得多解释,只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失声吗?需要找与谢野医生才能解决,那看来是很麻烦的事?异能吗?不,异能该找的是太宰吧。国木田独步心里快速划过这些想法,知道了他的来意,刚才开始就一直十足防备着的戒备心倒是稍稍减轻了一些,摇了摇头:“你来得不凑巧,与谢野医生中午的飞机,出国了。”

中原中也垂下眼径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打字:「是有急事?」

“不,是休年假。”国木田独步说,“如果你时间很紧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

 

中原中也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摇摇头。

「不用。打搅了。」他打出这串信息。

 

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的突然造访,哪怕知道他没有恶意,其他人也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中原中也离开时路过那个金发小子的桌位,看见那个曾和他有过一架之缘的小孩冲他露出一个开心灿烂的微笑,并说了“欢迎下次有事再来”。中原中也脚步一顿,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向门口走去。

离开前,他转身时眼神不经意瞥向屋内,正好和江户川乱步看向自己的视线对上。一直在吃零食和点心的大侦探停下了动作,只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中原中也觉得他那种看穿了一切的眼神很令人不爽,于是皱了皱眉停下脚步,扶着门框挑衅一样轻轻一挑眉,意思是大侦探,你要是有解决办法的话就说,没解决办法就别露出那种表情了。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遗憾……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侦探。”

中原中也无声嗤笑,花瓣落在了他用来遮挡的口罩里。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离开时江户川乱步补充了一句:“太宰去喝酒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知道他在哪个酒吧。”

 

中原中也停下动作,半晌他半扯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了薄而冰冷的嘴唇。中原中也朝着江户川乱步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嘲讽的微笑,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地说道:

 

「关我屁事。」

 

两三瓣血红色的花瓣纷纷落下,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将口罩重新戴好,然后在侦探社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径自离开,没一会儿窗户处再度响起了跑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中原中也没再去任何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公寓,像往常一样泡完澡就钻进了被窝。外面天太冷了,好在屋内空调温暖,他懒洋洋躺在被窝里回复了一堆人发来的问候讯息,因为重感冒和卡拉OK而失声的事情看来已经传遍了组织上下,这种传播速度,中原中也怀疑没准儿明天全横滨都要知道了。

森先生不在,那个厉害的女医生也不在。虽然办法还是有,但他就是莫名地累了。几乎能被称作“命运”一样的东西横亘在面前,形容狰狞地堵住他所有的路要他的命,中原中也倒不怎么害怕,只是他折腾了一天,很想回家缩在被窝里睡觉——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也可能是他真的有点感冒。

睡前他扯开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心口处,发现不是太好,那朵早晨还是花苞的不祥的花,到了晚上十点来钟居然已经开了一半。娇嫩的花瓣半拢半放像位半遮面的美人,是吃人妖怪的那种,半遮面时漂亮得不得了诱惑你上钩,等面纱全部摘下就是露出獠牙要把你吃进肚里的时候了。

中原中也心中冷笑一声,裹紧被子直接睡了。

 

——然后,第二天,他是被狂按门铃的声音叫醒的。

迷迷糊糊下床去开门,发现楼下站着的人是尾崎红叶。睡了舒服的一觉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中原中也被尾崎红叶隔着屏幕传来的浓浓杀气惊醒,抽着嘴角给大姐开了门将人放——请上来,自己则赶紧冲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又跟兔子一样从卫生间跳出来跟着窜进衣帽间把自己收拾妥当,尾崎红叶神色冰冷踹开公寓门时,他刚刚扣好自己衬衣最后一枚扣子。

 

“事情我都知道了。”尾崎红叶没等他试图说些什么就直接开口。

 

第二句则是:“我看你是皮痒了,很想挨几刀让自己清醒清醒。”

 

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尖,尾崎红叶几乎是看着他从横冲直撞的小鬼头长成如今的样子,对他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他昨天的行程没有保密,对本职就是负责组织内情报和刺杀的尾崎红叶来说堪称坦陈所有,大姐头自然能察觉到他那些细微的心理变化。

 

“十五岁你见我的第一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尾崎红叶劈头盖脸,语气恨铁不成钢。但这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因为他向来比较让人省心,尾崎红叶又总是对他颇多偏爱,他几乎从没受过这种气急一样的数落。中原中也本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然而看到尾崎红叶好像比往常更嫣红的眼尾后他又默默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老老实实挨了半个小时的训。

等尾崎红叶终于说得告一段落,他十分有眼力地送上茶杯,尾崎红叶恨恨瞪了他一眼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冷硬道:“解决你自己的问题,还是找首领,你自己选。”

这是选择题吗?中原中也当然毫不犹豫选了第二个——何况他本来就是打算这么做的,昨晚潮水一样涌上的疲惫昙花一现,完全清醒休息过来的中原中也再次咬牙切齿:谁他妈要因为这种原因死掉啊,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真是死了都能气活过来。

 

“好。”尾崎红叶点头,“现在买票,我们去机场。首领他在佐贺。”

 

佐贺?首领跑佐贺去做什么?兴致上来了还是有要事要办?

虽然有这些疑问,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一个提问的好时机,和他的目的也毫无关系。于是两人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往机场,然而却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无论是民用飞机还是私人飞机都暂时无法起飞,起码要等三四个小时。

 

尾崎红叶按了按中原中也的肩膀,低声询问:“中也——有没有事?”

中原中也无奈,安抚性地拍了拍红叶因为用力过度而绷起青筋的手背,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即使实际上感觉不太妙,在机场卫生间的时候他看了看刺青以及试着说了几句话,心口的花苞开得更大了,吐出的花瓣也从一句两三瓣变成了一句十几瓣,在地上几乎堆成了小小的一堆,浓郁的花香在厕所隔间弥散开。

他心中再次浮现起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么好运能撑到第三天——鉴于最近次次不祥预感都会成真这件事,他已经单方面宣布“冒出不祥预感”已经成为了心中最讨厌的事第一位。

第二位是被按响的门铃。

 

从卫生间出来时尾崎红叶似乎刚接到什么消息,看了他一眼。中原中也懒得打字,只平静一挑眉询问。

尾崎红叶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直接说道:“太宰他昨夜好像又找了酒吧里遇到的女人一起殉情,不过这次两个人都没死,被侦探社的人捞上来了。”

中原中也:…………

哦。那还挺遗憾。

 

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起飞,一路上中原中也都在无声地咳嗽,呕吐感也有点重,虽然吐出来的全是花瓣。在飞机洗手间他一边吐一边苦中作乐心想怀孕的女人要这样坚持大半年,果然全世界最值得尊敬的就是母亲——然后继续吐花瓣。

五点四十他们在机场降落,站在传送带旁边等行李时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好了一点,于是抓紧这点无所事事的时间摸出手机想打游戏。尾崎红叶看了眼估计行李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于是嘱咐中原中也乖乖等着别乱跑,自己去了洗手间。

 

中原中也浑然不在意——虽然能理解,但他总感觉这一趟尾崎红叶对他的保护过了头,好像他还是一个小朋友。

开什么玩笑,他还是小朋友的时候就能打趴一群大人了。

 

十二月,天色暗得越来越早,机场外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路灯依次亮起。中原中也心想如果不是这莫名其妙的花吐病来这里旅游倒是不错……他好像还没来过九州,倒是难得的机会。然而在手机上时间跳成“6:00”时他骤然弯腰咳嗽起来,大朵大朵盛开的血色椿花被他抓在捂着嘴的手中,还有不少从指缝旁边落下去,掉在地上。

中原中也不自觉滑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心脏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口处的位置开始发烫——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只是在意识最后一瞬间,他的目光透过被冷汗浸湿的睫毛无意识望出去,好像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暴力推开了所有挡路的人朝他跑来。

 

奇怪……你怎么在这里?

 

中原中也闪过这句话,然后彻底闭上了眼睛。

 

……

…………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了眼——闹钟正好叮铃铃响起。

他惊魂不定地上下摸了自己一圈,又掐了掐自己,确定自己还活着,而不是死了。

是……噩梦吗?他喘着气,浑身都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冷汗。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没有得奇怪的病,也没有莫名其妙地死掉。

几秒钟后,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和心口的刺青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起码得病的部分不是。而如果说这只是让他无奈抹脸的话,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除了花吐症之外顺便还让脑子也跟着出问题了。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

 

今天是十二月十二号。

周三。

早晨六点零五分。

 

TBC.

*“让死人埋葬死人……挣扎着活到最后一刻。”——化用,出自列夫·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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