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一刻半 02

*原作向，十五岁的那两个人的故事

Phase02

 

从临海的豪华酒店回到现居的小公寓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搭乘的是最后一班电车，一路摇摇晃晃慢慢悠悠，等到站的时候太宰治伸手在已经睡着的中也脑门上屈指弹了一下，后者本来保持着一种微妙平衡的脑袋立刻撞上了一旁的塑料挡板，发出小小“咣”一声的同时下意识惊跳了一下，于是立刻醒了。

“我是不是不该叫醒你？”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呲牙咧嘴的怒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平平静静地挑眉嘲笑他，“这样晚上就没有人和我抢用浴室和卫生间了。”

“你做梦。”中原中也果断说道。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出站，肩并肩走在清冷的月色下。这个时间还在街上的只有加班晚归的上班族和应酬喝酒喝到现在的醉鬼上班族，中原中也躲过一个抱着电线杆吐得不分东南西北的醉汉，表情很是嫌弃：“不能喝的话就不要喝这么多啊？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想的。”

太宰治走在他旁边，看上去忙了一晚上也是有些倦了，伸长手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后双手落下，懒洋洋地抱着脑袋，边走边说：“呼呼，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中也还是小鬼啊，还不懂得喝酒的乐趣……那可是大多数可悲大人们唯一的慰藉了。他们要把胃袋都一起吐出来的话我们就当作没看到好了，要富有一点同情心嘛。”

 

“哈？不觉得你这种做法哪里有同情心了……喂，等等，要去便利店。”

“怎么了中也，是好奇喝酒的滋味所以想买罐啤酒回去喝吗？事先说好如果你喝完敢吐在家里的话我会连你带房子一起烧掉的。”

 

“不——是——啊，你这白痴绷带。真是的，整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危险想法啊。”中原中也不由分说扯着太宰治的袖口走进距离家最近的一家7-Eleven，直奔摆满琳琅满目零食的架子和各类果汁的冰柜前，“是约好的吧？我今晚帮你一个忙，干掉那个油腻乎乎的大叔，作为交换你要请我吃一个星期的零食。”

值夜班的便利店店员昏昏欲睡，揉着眼睛在收银台后无聊玩着PSP，没有注意这个赭发的少年都说了什么。

“……等等，我不是请你吃了五星级酒店水准的晚餐了吗？”太宰治用力扯回自己的西装袖口，不满地揉着自己的手腕说道，“我还以为中也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呢。为什么中也总会忘记任务目标的细节、这种时候你就会记得很清楚啊？”

“少来了。”中原中也丝毫不理会他的那套说辞，已经在快乐挑选自己喜欢的蛋糕饼干薯片，路过冰柜还拿了两盒抹茶味的冰淇凌和一盒葡萄口味的百分百果汁。他怀里抱着一堆吃的转过身，冲太宰治挑衅地一扬眉稍：“我要的是你‘请客’——那张贵宾黑卡压根不是你的，上面的存储金也不是你存进去的吧？还有公寓里也没有可乐和薯片了，不买点回去的话一会儿打起游戏我们要吃什么啊？”

太宰治抱着手臂，好似对这种莫名有股说不出的、关系亲密意味的对话十分陌生，他站在柜架边，投下的小片阴影将他罩在其中。生得一副好相貌的黑发少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同龄的同居人，直到背对着他的中原中也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询问他是要吃一直吃的大福还是新口味的巧克力。直到这时太宰治才缓缓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

他从阴影中走轻巧迈步走出去，耸了耸肩：“嘁，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大福和巧克力都随便，我要吃限定的那款栗子芝士口味的冰激凌，还有薯片，中也我们来尝试下芥末味的吧？”

“芥末吗……不错啊，听起来会很配我的可乐和果汁。”

“要不要拿泡面？”

“拿乌冬吧，夜宵就煮酱油乌冬吃好了。”

“没问题吗，你上次明明差点把厨房炸掉了。”

“少他妈诬陷我。差点炸掉厨房的人明明是太宰，是你才对吧！！”

 

半小时后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打开，斩获一大提袋各种食物的两人走出7-Eleven，太宰治边走边将找回的零钱硬币放到钱包的内夹里，然后叹气：“没钱了。下个星期才发工资。”

“我也没多少了。买了上周末刚发售的游戏机结果现在只能吃乌冬了。”中原中也轻轻咂嘴，动动手指让大提袋轻飘飘浮起来，像条乖巧小狗一样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总感觉黑手党的生活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嗯——？”太宰治那张略显出了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摸着下巴说，“让我来猜猜，中也想象中的黑手党的生活，是不是进出都有黑车和专职司机接送，黑衣黑墨镜的部下会紧紧拱卫在身边随时提防来自暗处的袭击，然后去谈一场不可见人的生意或者谈判？”

中原中也用微微上挑眼角瞥他一眼，哼道：“你又知道了。”

“因为没有什么是比猜中也的想法更简单的啦。”太宰治笑嘻嘻侧过身，对中也指指自己的眼睛说道，“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这样讲话就很想揍你。”

“暴·力·禁·止☆”

“什么嘛那种奇怪的句尾，是小女生吗你这绷带混蛋，少在那里恶心人了！”

“咦，我都还没有对中也‘在房间里贴黑魔法和骷髅海报’这种事发表看法呢，中也居然先发制人地嘲笑我是不是过分了？”太宰治“呼呼”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很随意很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中也所想象的那个黑手党很强盛的时代的确存在哦。只不过是中也运气不好，没赶上‘好时候’而已。”

“啊，你是说港口黑手党先代在任的时候吗？”中原中也冷冰冰哼笑一声，“那种垃圾一样的时代，说得好像我稀罕似的。”

太宰治闻言笑了笑，对他凶气颇重的发言不置可否。他用鞋尖踢着路上的小石块，和中也走在月色下，心血来潮一样平平淡淡聊起了如今黑手党的情况：“‘港口黑手党’……是这座城市绝对的存在已经是过去式了。由于先代病重末期的种种不合理措施的强制推行，使得这个组织逐渐走上了末路……如果没有森医生的那一刀的话，恐怕现在这个名为‘港口黑手党’的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他随意踢走的小石子踢到了同行人这边，中原中也低头看路，默默听着，看到小石子被踢到脚前，没忍住伸出皮鞋尖，轻轻又踢了回去。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种幼稚行为——但最后还是在即将走过那小石子的一刹那选择将它又踢了回去。然后继续说道：“当然，即使那个没什么医德的大叔接手，也不过是接手了一盘烂摊子而已，地盘和势力都被分出去不少，虽然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俗语在，明面上来说现在横滨势力范围内还是港口黑手党最大，但是……”

 

“却已经不再是‘绝对’了。对吧？对外有日益针锋相对的敌对组织，对内有蠢蠢欲动不那么安分的部下，说是处处受牵制也不为过。”中原中也轻轻说道，然后看了太宰治一眼，“干嘛那种眼神，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羊’的首领啊。”

 

“……”太宰治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事先声明，我完完全全没有为黑手党说话的意思，可……中也，你拿‘羊’来和黑手党比？那种只依靠你一人才得以磕磕绊绊走到现在的组织，能称得上是‘组织’，真的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吗？”

“决定了，你这家伙果然还是令人生气，现在就给我去死吧！！”

“被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呼呼，果然中也还是小鬼啊！”

“啊啊啊不许说啊你这个混蛋！明明你也是十五岁！！”

“才不要被拉低到和中也一个层次呢！那样也太恶心了！”

“去、死……给我等着绷带混蛋，我这就立刻送你去过三途川！！！”

 

“中也亲手送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无论如何也不想在死前最后一眼这种美妙的时刻看到的居然是讨厌的小鬼的脸啊。嘿咻。”太宰治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踮脚一跳跃上公寓的台阶，不差分毫地让过了怒火中烧的中也横扫而来的一脚。站在台阶上的黑发少年背着手笑眯眯回头，挑眉冲台阶下的同居人露出一个假得十分刻意的微笑：“哈哈，中也，你的踢击还需要多加练习呀。”

“是·我·手·下·留·情·了。”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兜里，赭色发梢没遮住的光洁额角迸出几条突突跳动的青筋，大提袋跟在他身后，裹着一层隐隐的红光，“真动手的话你这家伙的腿骨一下子就断掉了。”

太宰治却仿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似的，笑了笑就放过去了：“所以说，刚才那个话题。”

“啊？”

“如今的黑手党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巨人，就算劳筋动骨褪去一层血淋淋的腐朽的皮，新长出的肉却还生嫩着，森医生一个人的话，是扛不起来这个组织的，你看他现在甚至没有钱来作为我替他干活儿的活动经费，今晚那顿饭还是我自己最近的‘额外收入’。”太宰治轻轻说道。

“明白了吧。所以他需要红叶大姐，需要广津，需要你和我。”太宰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中原中也，月光给他的脸上打上了一层薄薄的釉质，流露出一个带着夜色凉意的微笑，“这是一摊非常棘手的烂摊子，大概有无数双黑暗中的眼睛、甚至这个组织内部的成员都在等着它在不久的某一天彻底轰然倒下吧……但作为游戏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了，应该能玩上好长一段时间。”

 

“让那些人再一次回想起黑手党是夜晚恐怖的代名词——用这种方式去狠狠打那些愚蠢的大人的脸，中也不觉得非常有趣吗？”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站在台阶下，半抬着头，和太宰治的眼神对上。他发现这个讨厌的绷带混蛋嘴上说着可怕的话，可那双有着比常人略浅瞳色的眼睛中居然是像孩子一样充满了期待和兴味的，那双眼睛平时总是死气沉沉深不见底，此刻居然洒满了幽幽星光一样的光亮，让看到这一幕的他的心脏猛然重重一跳。

“…………太宰，你…”中原中也皱着眉慢慢开口。

太宰治轻轻眨了一下眼：“嗯？”

中原中也仰着头和太宰治对视，虽然开口只蹦出了两个音节，顿了顿后又慢慢闭上了嘴，可心里却在暗暗琢磨有一点活力在身上的太宰治似乎没寻常那么讨打；以及一面又凭着股说不出的直觉，他从那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笑容里敏锐察觉到了某种毛骨悚然的危险，让他颈后的寒毛忍不住一时倒竖起来。

 

“中也想说什么？”冷清的月色下，太宰治歪着头追问。

最终中原中也还是把心里一瞬泛起的怪异感压了下去，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掏出钥匙插入门锁：“……不，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这混蛋有时候真是有够无聊的。”

“咦，还以为中也会感兴趣地说‘我也想加入这个游戏’呢。就像我因为人手调不开，拜托中也去帮我完成今晚那个小任务时一样。”太宰治笑眯眯让开门前的位置，看上去倒是不怎么在意刚才被一把推开的事情。打开门后两人回到这栋暂居的公寓里，太宰治打开玄关和走廊的灯，而中原中也已经换好鞋去厨房放置刚才买回来的零食和一些简单的食材。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你有答应给我相应的报酬，再加上那个叫‘大河’的男人手下不规矩的证据确凿，所以我才会帮你的，别给我误会了啊混蛋。”中原中也的声音从厨房遥遥传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和嘲讽，“才不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

太宰治换好拖鞋跟着走向厨房，倚靠在厨房的拉门上看着同居人的背影，懒洋洋地说：“不，你就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不是。”

“是。”

“说了不是。”

“绝对就是。”

“太宰治你是不是幼稚园还没有毕业？！”

“明明是中也别扭又任性，不肯承认你是我的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中原中也嘴角抽搐额角乱跳，几乎要下一刻转身抄起一旁的盒装乌冬，然后把同居人砸出满头满脸的血——阻止了他动作的不是什么理智，理智这东西不存在于他和太宰治之间，阻止了他的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中原中也摸出手机扫了眼，屏幕上端端正正“红叶大姐”四个字，于是他伸出手指警告似的隔空点了点太宰治的眉心，然后接起电话：“……这里是中原。”

 

“我是红叶。”尾崎红叶那轻柔慵懒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废话就不多说了，小鬼，我有话问你。”

中原中也：“你问，大姐头。”

“你两个小时前是不是在‘金伯利’杀了仓田屋的部下？”

“……什么？”

中原中也下意识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太宰治直起身，脸上那副没有得到想要玩具的孩子气的表情略略收敛了一些。

 

中原中也的手机不太好，是头几天晚上玩游戏卡关时气不过砸了下桌子，没留意手机也在旁边，导致这脆弱的电子产品径直摔在了地上。不知道摔坏了哪个部分，总之前几天那场惨烈的摔落后手机听筒总有一点漏音，一般时不妨碍什么，但在安静的公寓里就十分清晰了。

太宰和中也对视，轻轻一点头。

 

中原中也收回眼神，提起嘴角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声：“唔……的确，是我干的，因为太宰那家伙说他人手腾不开，所以找了我帮忙。”

“你倒是诚实。”城市另一端富人区的一间私人别墅里，尾崎红叶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中，在一旁的烟灰缸边沿上轻轻敲了敲手里端着的细细的烟杆。这位虽然还年轻、但也已经在这个组织里呆了十年以上时间的漂亮女人吐出口中的烟雾，感觉很有趣一样笑起来：“是和太宰那小鬼已经对好了口供么？”

“口供什么的……我是红叶姐你麾下的人啊，只不过是看在住在一起两个多月的面子上帮个小忙而已，又没打算背叛大姐头你。”中原中也说着，眼角余光扫到了太宰戏谑对他比出的“叛徒”的口型，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嘴上却还一本正经，“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倒是碰上了仓田屋，怎么，他居然是去找大姐头你告状了吗？因为部下被杀？”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上了点不屑，很不可思议似的，感觉出手的自己都要被侮辱了——因为仓田屋驹吉把黑手党颁下惩戒、清理门户这种事搞成了小学生找老师告状一样的效果。

听到他这话的两个人都听出了其中的不满，于是话筒内外，太宰治和尾崎红叶同时禁不住笑出了声。

 

尾崎红叶边笑边说：“的确是告状了没错……那个仓田屋驹吉是个聪明人呢，你不要小瞧了他的这个举动。”

中原中也十分不以为意：“想报复就直接冲我来好了，做出这种事也配称作男子汉的行为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不过很显然，比起无关紧要的面子，仓田屋他更比较注重既得利益——如果告一状能起作用的话，那自然会选择这么做。”尾崎红叶嗓音懒散，“不过我这么说估计你也是听不大懂的，算了，太宰在你身边？把电话给他吧。”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看见太宰治神色平淡，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手机放到耳边：“喂，大姐头，是我。”

“……没错。证据的话明天上午就会发到您的邮箱……是…是的，森先生是知情的……”

 

中原中也不大愉快，觑着太宰治的表情，听着从听筒中传出的模糊声音，大致能猜出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左右不过就是关于今晚上那个被杀的仓田屋驹吉的部下的事——可惜中原中也现在连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叫什么来着？大野吗？还是还是河一郎。他开始发散思维，用力回忆下午时候太宰治按着他脑袋背下的任务目标的基本信息。

但是记不起来，任务完成就是完成了，就好像学生们写完作业后就只想要看小说打游戏。他向来不怎么愿意缅怀过去，现在他脑子里除了一会儿要接着昨天的进度打的RPG游戏外就是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芥末味薯片。

太宰治还在不紧不慢地回答红叶的问题。

“怎么会？我没有针对他，针对那种老男人做什么，我又没有大叔癖，他不是我的款……哈哈，我开玩笑的。”

又说了两句，一通来自上峰的电话终于挂断，太宰治把手机抛还给回神的同居人，中原中也问他：“大姐头和你说了什么？”

 

“就中也听到的那些……仓田屋去告了你的状，说你残杀同僚手足，杀了他的得力部下，要你为这件事接受惩罚。”太宰治去提袋里翻了包薯片出来撕开，“红叶大姐说我居心叵测，就算要趁一切还没开始前把对方踢出竞争对手的行列，也不要拿中也你做筏子。红叶大姐对你还真是偏心呢。”

“………”中原中也眨眨眼，几秒后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的尖尖，笑得邪气十足得伸手去抢太宰手里的薯片，同时洋洋得意地说，“因为比起你来说，果然还是我讨人喜欢吧。”

太宰治保护着自己手里的薯片袋子：“可你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你——起码在这件事上不是。”

“我知道，”中原中也保持着一种微妙胜利的好心情，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你只是想让我承认是你的狗而已。”

“…………”

 

太宰治盯着他半晌，最后一撇嘴，松手放弃了两人在争夺的那袋薯片，转身向外走去：“……果然，中也真是最讨厌了。”

中原中也拿着薯片跟在他身后走出厨房，不知道太宰治哪里又犯起了别扭：“喂，太宰……”

 

“叮咚。”

“叮咚。”

 

刚刚迈出厨房门的中原中也停下脚步，皱眉看向大门；太宰治倒是神情冷淡，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对午夜的敲门声毫不意外：“去开门吧，中也。红叶大姐说仓田屋的事情可以无所谓，但我擅自用了她麾下的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中原中也走过去开门，边走边嘲笑：“要替我家大姐头跑腿了是吗？”

“废话那么多，开你的门去吧。”太宰治冲他假笑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裹着风衣，用围巾将自己的脸挡住了大半的老人。

迎着中原中也的目光，那老人的视线从他身上一寸寸扫过，最后有些吃力地缓缓开口：“晚上好，小朋友。我听一位朋友说，有一家诊所从原先的地方搬到了这里，应该就是这个地址……我要找一个人。我来找森医生。”

“森医生的话，现在他不在这里。”中原中也言简意赅地说道，同时侧过身让出了路，“但是，进来吧。森医生不在，可是能解决你问题的人还在这。”

 

老人迟疑了片刻，许久才缓缓抬腿，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进这间公寓的大门老人才发现原来这间公寓的一层被改成了诊疗室，除了卫生间和厨房外，其他诊所应该有的东西都应有尽有。

他被这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少年请到诊疗室的座位上等待，随后那少年便转身出去了；过了没两分钟门被再度推开，老人抬起头，发现换了一个黑发的少年端着个托盘走进来，将托盘上的茶杯放到他面前后那少年便坐到了对面医生的位子上。

老人微微皱起眉，没有动那杯茶，而是用疑惑的目光在这个能看出只是在黑西装外面潦草套了件白大褂的少年身上仔细打量。

 

“那么，初次见面。”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彬彬有礼地开口了，“请问您来找我……或者说找‘森医生’想要解决的事情是？”

“……”
老人沉默了很久，而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分明不像是那种耐心很多的孩子，却意外地一直静静等着他，他甚至看到诊疗室房间门的磨砂玻璃上几次出现另一个少年的身影，大概是在疑惑怎么进了屋子两个人却都没有声音。

“……”

很久之后，老人才用一种复杂的口吻慢慢开口说道：“我是听说，森医生成为了新一任黑手党的首领，然后将以前在‘中立区’诊所里经营起来的庞大情报交易交给了一位年轻的继任者……可我没想到，那所谓‘年轻的继任者’，会这么年轻。”

“孩子，你十八岁了吗？”老人不抱希望地问。

“很遗憾，”太宰治弯了下眼睛，“上半年刚过了十五岁生日呢。”

“……”老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连一分一毫的信任都没有给对面的少年。

或许平时他也不会这么严苛，但事关重大，他并不敢托大而已。

“森先生，唉……”老人嘴里含混地喃喃，然后冲太宰治轻轻一颔首，“打搅了。”

 

太宰治没有任何要挽留他的意思，毕竟这桩事纯粹是在还红叶大姐那边的“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没钻研出昨晚卡关的地方要怎么全成就过关。

但他还是在老人走到门口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要不要委托我帮忙那当然是客人自己的意愿。我当然是无所谓的，可是身为警视厅前警监的您……那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的小孙子还等不等得起，这就是个未知数了，是不是？”

老人身体一颤，倏地扭头紧紧盯住他，帽檐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竟闪烁着摄人的光！

“你知道我……！”他低声嘶嘶地说，“我很久很久没有露面了，很多中年人如今都不知道我了，你是如何知道我的？是森医生告诉你的吗？”

 

而太宰治只是静静地弯起了那双有着较于常人略浅瞳色的眼睛。

 

“这么晚才做自我介绍，十分抱歉。我是这一任的情报屋太宰治，因为在给森医生打工的关系，被他丢到了这里来做‘课余实习’。”他笑眯眯地说。

“初次见面，因为被举证同黑手党勾结而引咎辞职的前警监……波佐見先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