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噩梦(fin.)

大家哈皮halloween!

*我流b线十八岁,平静和风暴的交界点。两个小疯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太宰治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中原中也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自己送给他的那条领带也变得破破烂烂,边缘焦黑,无力垂在他前襟。太宰治在梦里一动不能动,看着中原中也站在废墟上,双目失神、鲜血淋漓,是一尊以一己之力撕咬了众多敌人的凶神,已经气绝多时了。

他用手碰了碰他的肩膀,中原中也便毫无回应得顺着他手指的力道倒进他怀里。太宰治面无表情接住了他,觉得非常怪异,怀里重量轻得仿佛只是接住了一具白骨。这时他心里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想着“那么接下来的替换……和九州那边的接洽……武器交易线路的变动……”等等,只是当想到“中也余留下的工作分配”时,他才晃神中也已经死去的事情,于是就这样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港口黑手党的年轻首领无声无息从噩梦中睁开眼,他仍然维持着睡前的姿势,面无表情倒在被褥间,怀里抱着的是中也的枕头。房间昏黑,床头柜上的夜光屏电子表显示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

“……”

没有在正常时间睡醒的人大多惫懒,太宰治不例外,睁了眼、醒了神,又足足躺了十几分钟才撑着额头坐起来。他最近忙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把累积起的几件麻烦事情处理清楚,下午被司机送回到公寓里,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倒头睡了过去,晚饭也没吃,一觉到了现在。结果这一觉也没有睡得很舒服,做了个莫名的梦不说,还睡得脖子痛背痛,哪里都不舒服得很,胃里也空空的,从床上坐起来时候都觉得头晕。

公寓里的恒温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让这间位于横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在深秋时分也保持了暖意。太宰治换下了那身变得皱巴巴的西装,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幽灵一样先是一路游荡进卫生间,洗了脸,又去厨房里找能吃的东西。可惜冰箱里没什么能立刻吃的,基本都是生食和需要料理才能食用的蔬菜,太宰治少有在家里开伙的机会,搬进来至今这个半开放式厨房的灶台仍干净得一尘不染,平日要么是应酬,要么有中也、广津或者小银按他的喜好安排妥当。因此眼下他只好随便将就,找到什么吃什么。

最后他在冰箱门上的小格里找到寥寥几片干面包和一根火腿肠,太宰治看了半晌才记起来,这还是上次中也去便利店买宵夜回来,又塞到里面的。他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实在懒得摆弄微波炉,于是用又冷又硬的面包片夹火腿吃,皱着眉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第一口,差点没把刚上任便出手震慑了整个里世界的年轻黑手党首领噎死在自己家公寓里。太宰治一边嚼着难吃的宵夜,一边赌气心想等明天就要中也去把楼下便利店的食品区整个搬回来,就这样吃完了两片从冰箱拿出来的干面包,才稍稍缓解了做奇怪的梦和空腹许久两种交织的不适感。

公寓里的灯只开了客厅那边的暖灯,昏黄光线将太宰治的身影斜斜打在浅色的墙壁上,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横滨的繁华夜色,向下望去,临近深夜各式车灯仍然汇聚成河流,川流不息奔腾在中心干道的马路上。太宰治站在窗前喝着一罐冰箱里拿出的啤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得看了几秒城市夜景,神色平淡,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打量什么。几秒后黑手党的年轻首领打了个哈欠,随手将喝了两口的啤酒放在矮桌上,打算去洗个澡,然后舒服得接着睡上一觉——

 

只可惜,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广津。

 

这种时候打来的电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太宰治叹了口气,把电话接起来:“是我。”

“深夜打扰,首领。”广津柳浪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这个先后看着三任首领率领起黑手党的组织老人嗓音沉稳,对待今年十八岁、刚刚成为三代目的年轻首领态度一样恭敬:“之前港口出了纰漏的生意,那个出卖我们在先、然后又逃跑的负责人在傍晚已经抓回来了。现在调查组正在对他进行最后审讯,没有意外的话,明天这件事的报告就会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嗯。”太宰治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漫不经心得翻看手腕上的绷带,那里松开了一节,垂在那里搔得他痒痒的,只好解开重新绑紧。他应了声,顿了顿,才又平淡的吩咐:“除了对方和他联系接头的人是谁外,接触的渠道、许诺的条件,他给出的承诺都要问清楚。查清他过手负责的每一件工作,然后挨个确认,对方撬动他不可能只是为了上次工作里我们损失的三千万。”

“是。”广津柳浪说。他明白年轻首领的意思,四年前先代首领森鸥外才代替病重且愈加疯狂的上上任成为首领,还没过上几年,首领便再度更迭,十八岁的黑发少年带着让人看不透深意的微笑坐上了这把椅子。对横滨的任何势力来说,没能完全恢复元气便再生动荡的黑手党无疑是一块可以瓜分的肥肉,群狼环伺,谁都等着可以咬上一口的机会到来。

“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查清了是佐源财团的人在和他接触,不过目前仅仅只是盯着对方的动向,并没有打草惊蛇。”广津柳浪沉声说:“佐源背后是北方的势力,而通过最近的几次报告看,那里开始有了俄罗斯黑帮活动的痕迹。北海道的荣仓家多年来一直是我们最大的生意合伙人,平白无故不会来得罪我们。这件事要么是栽赃陷害的痕迹太重,要么他们嗅到了更有诱惑力味道的结果,总之,还希望首领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让他把所有有价值的事情都吐出来。”

“原来如此,所以要在这种深夜专程来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太宰治在这通电话前,对这件事的走向就已经有了差不多类似的推测,这种程度的对他来说,暂时连游戏也算不上。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电话,露出一个微笑:“嗯,广津先生办事,我可是很放心的啊。毕竟我刚刚上任,又太年轻,多半还有很多人既不认同、也不愿任由我这样的小鬼踩在他们头上。这个时候就要多多拜托广津先生了。”

“……您过于自谦了。”广津柳浪微微露出苦笑,回答道。他这话,早两个月都更有说服力一些,至于现在,整个黑手党里谁敢招惹太宰治?这位年轻归年轻,但手段却极为老辣,软硬兼施,先代首领失踪后他先是拿出了盖有私章的森鸥外亲笔委托任命书,又在有着最高干部和财阀支持者等诸多人参与的会议上平静陈述自己加入黑手党后所做种种,这两年所扩大的生意范围,赚的金额,在里世界中的影响,目前首领缺失的情况下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再加上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有培养忠诚自己的小队和成员,游击队对他忠心耿耿,因此在上任首领失踪后,太宰治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坐上了首领的位子——

不,不是没有遇到阻力。广津柳浪心想。就算有以上种种,不满一个十八岁少年坐上老牌黑手党头把交椅的人仍大有人在。年轻的太宰先生没有遇到阻力的原因不是挨个让那些人臣服,而是那些“阻力”,在有所行动前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当那些在太宰治彬彬有礼出示了证据和有利条件后、仍然怀着各种心思极力反对的人,在发现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伙伴接连“意外”、“失踪”、“被敌方暗杀”之后,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便再也没有人提反对的事,更换了首领的黑手党用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敢明着提起,大家却都心知肚明那些出了意外的人是如何死的。当年和太宰治一同加入黑手党的少年——“羊之王”中原中也,一双蓝色的眼中透着凶煞,是几年前和黑手党摩擦极为厉害的少年互助组织“羊”的首领,后来据说是向森鸥外献上了忠诚,和本来互别苗头的太宰治捏着鼻子成了搭档,和太宰治关系不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吵得凶、打得也凶,据说能成为搭档完全是森鸥外的命令,私底下打成什么样都有人见过。

所以现在谁都不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还会待在黑手党。最有说服力的猜测是,太宰治拿捏着他的什么把柄,强迫他为自己所用,否则稍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觉得,连跳两级升为最高干部这件事收买不了中原中也、收买不了曾经的“羊之王”。中原中也没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还替太宰治杀了那么多的人。

 

不过这件事众说纷纭,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广津柳浪作为知道较多的那个自然清楚一些内情,不过和目前的局势没什么关系罢了。他想到了这一点,又想起什么,微微咳了一声:“说起来,还有一个小事,姑且向您报备一下。原本负责审讯这件事的干部,由于京都那边事发突然,下午先行飞往大阪关西机场去了。”

“嗯,因为伊势加穗里突然去世,那边要乱起来了。”太宰治用鼻音“嗯”了一声,示意这件事上自己的知情。

“所以今晚审讯的负责人临时换成了中原干部。”广津柳浪说:“事发突然,所以事后才对您报备这件事。”

“……欸,中也回来了?”太宰治愣了一下,停了两秒才皱眉说:“他之前对我说后天才能处理好佛罗伦萨那边的事情。”

“应该是提前处理好了,回来的事情还没来及对您说。”广津柳浪低声说:“傍晚六点的飞机降落,七点半才出机场,然后就听说了这边的事情,直接去了审讯室。”

“唔。”太宰治说。他微微皱起眉,想了想,虽然对中也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向自己汇报这件事有所不满,但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左右没有耽搁什么,自己那个时间也在睡觉,不如说那时睡得正香,被吵醒才要发火。现在还是准备去睡觉了。

只是就在他这么想,已经朝卧室方向迈步出去的时候,没由来的,他又莫名想到了刚才那个血腥味十足的梦。梦里的中也双眼无神,脸上到处都是发黑的血污。

太宰治脚步一顿。

“那么,今晚向您汇报的事情就是以上。”广津柳浪对他说:“我就先……”

 

“…………等等。”

 

不过只是个梦而已。大概是中也这次出差太久了,有点不习惯吧。

“…………”

半晌,太宰治还是叹了口气,叫住了准备结束汇报工作的广津柳浪。他脚下步子一转,走向衣帽间。

“叫司机现在出门,半小时后开车到我公寓楼下吧。”

 

 

……

半小时后,太宰治穿着厚昵的西装大衣下楼,司机已经等在了公寓楼前,见他下来,于是上前为他打开后座车门。太宰治弯腰坐进开了暖风的车里,没什么表情,于是司机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么晚出门,也许有什么麻烦事发生,更加不敢出差错,一声不敢吭得载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年纪一般大的首领一路驶往总部。

太宰治懒得想一个司机的心理活动,大半夜的,又没什么要紧工作,能让他离开温暖的公寓,冒着低温冷风出门,实在是隔天再想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糊涂了脑子不清楚的一件事。然而现在的确是出来了。太宰治靠在车后座上,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得不偿失,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在中也的头上。决定明天——除了要他把便利店食物冰柜里内容都搬回家里外,还要他代替自己去出席那个讨厌的应酬,和异能特务科的交涉,只有大腹便便中年人参与的无趣会谈……等等等等。

太宰治百无聊赖得靠着后座,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即使临近午夜,市中心仍然灯火通明,今天又恰逢周末,于是街边更加热闹,到处是喝酒玩乐到很晚的一般人,搀扶嬉笑着从某家店里走出来,在街上吵嚷。也会有暴走族骑着机车从他们车边飞驰而过,穿着皮质的机车夹克,改造过的机车一拧油门加速就发出震天响。

太宰治手肘架在扶手上,手指撑着歪过来的侧脸,看着那群结伴一眨眼就飙车飞驰远去的暴走族背影,忽然轻轻哼笑了一声。他想到了中也那辆机车,正儿八经上了七位数的定制高级货,乘坐邮轮从意大利漂洋过海半个月才到了国内。那时候还是森先生的时期,知道中也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又排队定制等了很久,于是特意批了他半天假让他去提货。于是中也签了单子,因为兴奋过度以至于到手第一晚甚至就睡在了车库里,自己忙了一天回到两人共住的宿舍,来回找了两三圈,最后才在楼下车库那辆新机车旁边,在垒起的几个木箱子上找到了抱着工具箱睡着的中也。

 

如果三年前中也没有加入黑手党的话,现在也许也是那个样子吧?

不。

应该说,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遇到自己的话。

 

太宰治出神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他听得懂刚才电话里广津没有说完的话,也知道那些人都是如何议论自己和中也的。在自己刚刚上任想要成为首领的时候,好多人都以为中原中也会和他打个你死我活,最起码也要争一下这个位子。可谁知道最后不但没有冲突,反而自己成为首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连提中原中也两级,让他成为了自己左右手的最高干部,让所有人——起码是绝大部分人都大跌眼镜。也因此很多人都私下酸溜溜得嘲弄说,不知道自己拿捏住了中原中也多大的弱处,才能让曾经的“羊之王”干着一份和他预想大约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工作,保护着一个和他预想已经完全不同的首领也毫无表示,得到了这么好用的一条恶犬。

但太宰治知道,自己没有胁迫中原中也。以中也的能力,他动真格下了决心想要离开,那么即便是自己也阻止不了。他从来都清楚,如果中也被“困”在某个地方,那么困住他的不会是当年弱小的“羊”的孩子们,不是当年让他信服于是加入的组织的“森鸥外”,也不是两人总吵吵闹闹的“前搭档”、没法放任他自己折腾的现任首领“太宰治”。

太宰治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中也站在废墟上,是力竭战死的姿态,像一尊可怕的凶神——太宰治知道这才是中原中也不会离开黑手党的理由。

真讨厌啊。他在心里冷笑。

 

“首领。”车子停下了。司机小心翼翼提醒着似在出神的年轻首领:“已经到了。”

 

太宰治回过神,于是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都团起来塞到角落去。他下了车,头也不回对司机说:“不用在这里等我,你回去吧。我等下坐别人的车回去。”

“是。”司机说。并没有好奇或者疑惑,仅仅只是安静等他走远,然后把车重新启动,无声滑了出去。

实际上,这个司机因为沉默老实不爱多嘴的缘故,其实从太宰治是干部候补起就已经在当他的司机。他沿着地面路线调转车头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着身穿厚昵西装大衣走向漆黑总部大楼的年轻首领的背影,司机恍惚在心里觉得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但那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都很快……毕竟首领、太宰先生他今年才刚刚十八岁。

路面上的雪白路灯晃了他一下,司机恍然醒悟自己已经在想自己不该想的,于是赶紧压下这些杂乱的念头,开车回家了。

安静的深夜总是容易让人多想些事情。

 

 

太宰治走进总部,值班的人发现了莫名深夜过来的首领,惊得通通起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说太宰没什么事,只是去审讯室看看新抓回来的叛徒时几人才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为他刷卡按下楼层,让首领坐上通往地下室的电梯。其实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可能只是不想睡觉,于是来找中也的麻烦,监督一下他的审讯是否到位。

然而可惜的是他来晚一步,黑手党首领走到审讯室门口,守在门口的兄弟看清了来人自然也惊悚彼此对视,打算为屋内人通报的时候被太宰治漫不经心下压手指阻止了。于是两名守门的兄弟沉默无声为他打开门,当太宰治踏进去的时候,正好观摩到那个被抓起来的叛徒血溅当场的场景。

那应该是什么附着在物品上的异能,藏在了领子下面,躲过了搜查。在扛不住即将泄密的时候发作,于是被人灭了口,尖锐的刀刺从身体内骤然穿刺出来,喷出来的血迹溅得又高又远,粘稠血红沾到了站在尸体正前方的少年脸颊上。

太宰治安静看着。

中原中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束缚着叛徒的铁链上,显然已经察觉到不对,但因为没法在一瞬间判断那是什么异能才不好下手,现在看着叛徒就这么变成了尸体自然脸色不好。他甩了手,似乎没察觉到脸上那点温热,站起来双手插在兜内,眼睛盯着尸体,嘴里的话却是对着其他人说的。

“搜身怎么做的?”他嗓音本就便低沉,最近多了个抽烟的坏毛病,便更是微微有些低哑。明明不是高声质问的语气,却让周围一圈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审讯室的门靠角落,太宰治低调过来,没什么人发现,他注视着眼下已经愈来愈有些干部样子的中也。这种事,要是早两年,中也十五六岁的时候,遇到这种事肯定不是这种反应,他会愣几秒的神,然后跳脚咬牙切齿怎么人死了!最后也不是去追责搜身的人怎么敷衍大意放过了这种异能附着品,而是拍一圈周围兄弟的肩膀,头疼说要运气不好,这次要接着加班了。

 

“啧。”审讯室内,中原中也皱起眉,觉得今晚恐怕自己不大能睡了。负责搜身的人头冒冷汗站在一边,他看都不看一眼,最后再追究,眼下先处理清楚这边的事情。人虽然死了,但有些线索仍然存在,只是这些不是现在审讯室里有的人能够搞定的了,得要组织里专门负责的人来。中原中也沉思着,心里想法转得飞快,片刻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现在这里的人原地解散,自己等下得和红叶姐打个招呼,借她手下的小队一用,这里小队长负责去交接,而那两个负责搜身的人去接受惩罚。

审讯室里的人动起来,也就是这时大家才发现首领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边,把刚才发生都尽收眼底,于是表情一个个都比守门和楼上值班的人更惊悚——有什么事是刚办砸了工作转头就发现大老板笑眯眯站在自己身后更可怕的呢?

只是中原中也又啧了声——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中原干部咂舌不是冲自己,而是冲莫名其妙半夜来视察工作的首领——挥手把他们都赶走,让他们麻溜干活去,太宰先生看起来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于是大家纷纷忐忑不安顺着墙缝溜出审讯室,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尤其是那两个工作出了纰漏的。

 

“你来干什么?”中原中也这才对太宰治说。人多的时候他大多沉默,没人的时候他就多少恢复了点以前的样子,挑眉不大高兴得看着太宰治:“我记得你一直到明天都没什么事,在家休息。”

“中也才是,明明告诉我后天才能处理完工作,最早也要大后天才能回来——还有,中也现在要喊我‘首领’才对吧?却还是凶巴巴得像一只小狗。”太宰治嘴上这么说,但看起来倒也不太在意他的态度,背着手,慢悠悠踱步过去,反而是更介意他没有告诉自己正确返回时间这件事多一些。

“原本没想到今天能回来。谁知道最后忽然改了口风,三两下签了合同。我已经受够每天浓汤面包牛排的日子了,我要吃纳豆和米饭。”中原中也同样习惯了太宰治这幅态度。他掐了掐鼻梁,有些疲惫得呼了口气,只有太宰在的时候才稍稍卸力,放松了些肩膀,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大半个月不在国内,刚落地就接到电话问能不能来这里顶替,虽然也大致知道了些前因后果,但也着实不算清楚详情。

“小事。”太宰治说。他走过去用手指蹭掉了中也脸上那点碍眼的血迹,看着中原中也从挂在一边的西装外套里拿出手机,给尾崎红叶发了几条信息,要借她麾下的小队,现在交接的人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太宰治看着他低头露出一小截的光洁后颈,不知道怎么,便觉得那两片面包消化了,他又有点饿。

他从后面把中原中也抱进怀里,微微弯了腰,埋头让下巴压在他肩上,垂眼无聊得看他发信息。于是中原中也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有点不对劲,眉头一动,又皱起来:“你怎么回事?没睡好,还是晚上没吃饭?”

真是精准到一针见血,让人完全不想承认。太宰治冷静地说:“吃了。煮了速食乌冬,酱油倒多了。”

看起来不太像。中原中也犹疑地偏头看看他,只能看到太宰治柔软的头发。不过会让太宰治露出这种怏怏神色的原因太多了,远远不止没睡好和饿肚子两条,所以他也没纠结这种事。旁边的尸体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已经发深凝固的血液渗入泥土里,在沉闷的地下室里显得更加气闷。

中原中也发完了消息,便不耐烦再待在这里,准备带麻烦太宰回地面上去,把太宰治送回家,他还得回来继续盯着。

可是想是这么想,准备走的时候太宰治却没动,他怀里搂着中原中也,看着那具软瘫在地上的尸体半晌,忽然说:“中也最近一段时间杀的人,大概比前几年加一起还要多吧。刚刚教训部下的样子很性感哦,已经有干部的样子了。”

“‘性感’应该不是衡量干部称职的标准吧,BOSS。”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说:“杀什么人,让什么人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死去,不都是你的期望吗?”

“嗯。是这样没错。”太宰治仍然微笑着。他和中原中也都一样,有旁边人在的时候就是“黑手党首领”和“最高干部”,没人后两人才有了点以前的样子,吵嘴又粘在一起。只是此时太宰治从背后抱着他,嘴唇旁就是中也的颈侧皮肤,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后背发凉,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像是已经预见到了未来:“我以后,还会继续让中也杀更多人,做更多你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中也要逃跑的话,还是尽快比较好哦。”

“我不喜欢的事情多了。”中原中也说:“我不喜欢喝烧酒,也不喜欢吃海鲜。但我也不会因为在你身边就总吃这两样而走掉啊。”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太宰治赌气似的一口咬在他后颈上,留下了一个牙印,并没有留力气,疼得中原中也立刻骂出了声。

“烦死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中原中也不耐烦得揉着脖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太宰,你有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从来不懂,但有的时候又能一眼被我看穿。你想确认我会不会留下,会不会离开,但这些事如果我有半点犹豫,那档事我就不会杀了那些到最后也在反对你的人,让你安全坐上这把椅子。”

起码这点上,你总该相信我吧。中原中也这么说。

太宰治安静得看着他,听着他的话靠在原处沉默了很久,过了也许一分钟或者两分钟,他才终于翘起了嘴角。那不是什么“欣慰的笑”或者“满意的笑”,而是翘起一点嘴角,温柔漂亮的眼睛也似新月一般弯起来,是一个十足十嘲弄的表情:“所以……中也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杀死。”

“什么?”中原中也说。

“字面意思。他们都是怎么说我和你的,中也都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留下,知道你当时加入那段时期事情的人不少,他们觉得现在的黑手党已经没有你追寻的东西,本该一走了之,也没人能拦得住你。”太宰治嘲弄地看着他:“‘胁迫’中也留在这里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中也自己——是中也那强大的异能,和比更多人类还要像人类的责任心。你不认为你有当王的资质,仅仅只是抓了一手好牌,于是该承担起抽到好牌的责任,你留在羊,便有照顾他们到最后一刻的义务,现在来到黑手党,便同样觉得自己该承担起更多职责。”

中原中也抱着手臂,歪头看着他。

“所以我从来不担心你会离开。”太宰治看着他的眼睛,微笑说:“迟早有一天,中也会死在自己手上。”

 

就像我梦里那样。

 

“…………嗤。”

片刻后,中原中也终于挑起眉,在太宰治的讥讽下居然冷静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说道:“明明说着‘不担心你会离开’的话,意思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意思啊太宰。听起来简直像是小孩子发脾气一样,把那些大道理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放心我放心得不得了,好像我随时都可能献祭自己去死一样,开什么玩笑,那不是你做的事情吗?”

他一步上前,没给太宰治反应的机会,一把扯住他衣领,眯起眼咬着牙凶狠说道:“‘不担心我离开’?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做的啊太宰。在床上用领带缠着我手腕不放我走的人是谁?哼哼唧唧埋一晚上,恨不得第二天想让所有人知道我被你操透了的人是谁?嘴上一套做的又一套,说得委屈的不得了,颠倒黑白真是厉害。这些事情当时不就说清楚了吗?事到如今还要提起,我看你今晚上就是想找茬和我吵!”

说完他也不想等太宰治说什么,反正太宰治说什么他现在都在气头上,绝对说了更上火。干脆一把把他扯下来,踮脚按着他脊背,狠狠咬上他嘴唇,一边在心里气恼这混蛋是不是偷偷又长高了,一边和他凶恶得接吻……不像接吻,更像彼此啃咬。

太宰治被他抢白一通,又强迫弯下腰接吻,嘴唇上传来被牙齿磨咬的痛感。他僵硬了片刻,直到中原中也不耐烦得踩他鞋面,他才慢慢伸出手把人搂进怀里,虽然觉得中也说得全是歪理,但搂抱着他,手掌下是他心跳的震动,于是那些想反驳他继续和他吵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觉得很没意思,慢慢咽了回去,最后专心和他接吻。同时他心里还在嘟囔着中也火气怎么这么大,自己不就嘲讽了两句吗,是不是也在饿肚子,等下要不要去吃宵夜。

 

这是一切都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黑手党的年轻首领和他的最高干部,此刻都刚刚有了一点之后的影子。无论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选择这一切的太宰治,还是一直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中原中也,都没能想到在未来会发生的那些事里,他们面对彼此,剩下的只是越来越多的沉默。

只是眼下他们在充满血腥味的地下室里接吻,那些暗潮都掩藏在幕下,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在往计划好的方向前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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