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太宰治把回礼给谁了 (Fin.)

Happy White Day~


01.

中原中也今天起晚了,没赶上校车,拿出运动会上拿下男子1000米冠军的气势总算是没被校门口的风纪委员记迟到,等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班门时,预备铃已经打响了。

然而他一踏进教室,就敏锐察觉到了今天班上气氛的不寻常。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刺激的小道消息,让班里的这群人大早上的就坐不安分,都在拉着前后或者左右嘀嘀咕咕,然后在中原中也气喘吁吁一把拉开教室门的时候,齐刷刷转过了头,好奇的心酸的激动的嫉妒的,集体对中原中也行注目礼。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警惕地后退一步——上次出现这种状况是学园祭他们班搞女仆咖啡厅,但是作为理科班来说无论如何凑不齐能充当女仆招待的女生、最后太宰治瞒着他,在人员名单上最后一个位置填上了他的大名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他拎着书包毫不知情地一踏入教室,就被全班或同情或期待或幸灾乐祸地行了注目礼。

有这种前车之鉴,中原中也几乎是在警惕起来的下一秒就条件反射去看班级角落的位置,属于太宰治的位子没人,而书本却在桌子上摊开的状况昭示这里的主人不是没来而是早晨就不知道旷课去哪里了。都不用多想,中原中也就断定了不管是什么事,反正肯定是和太宰治有关。

平时和他玩得不错的男生们都在对他挤眉弄眼,看好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中原中也挑眉就要上前问个清楚,却在撸袖子的同时被拍了肩膀。

 

“中原,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国文老师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和蔼的女老师拿卷起的书本敲了敲自己班上的非典型问题学生,把他堵在门口的行为理解成了在思考究竟要不要上第一堂课:“不许当着我的面翘课,上次月考在我这里拿到了不错的分数也不可以。”

 

平心而论,中原中也还是喜欢国文课的,喜欢课本上的近代诗,也喜欢国文老师念课文时温和平静的声音。所以他抓了抓头发,撇撇嘴没说什么就回到了座位上,书包甩在背后,路过那群乐于看他吃瘪的损友时他们终于大笑出声,把国文老师搞得莫名其妙,连拍了三次讲台才安静下来。

 

中原中也的位子其实和太宰治很近,就在太宰治前面。他拉开椅子坐下时国文老师开始请人朗读昨天学的课文,中原中也竖起来课本,在课文的朗读声中踢了前面人的凳子。

 

中原中也冷酷得像电影里的大反派:“喂。”

前面的男生肩膀还在悄悄抖,实在不敢在这时候小声偷聊,怕一开口笑就停不下来。于是中原中也瞪着眼睛等了几秒,等来一个飞到桌上的小纸团。

 

纸条上的内容非常客观且能切入重点:事先声明,和我们都没关系。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拿起笔刷刷写:废话。太宰治那个混蛋又干什么了,刚才进教室时你们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问号一连三个,因为用力过大,原子笔几乎划破纸张。前面的男生想笑又不敢,只能抖着肩膀在纸条上快速写:中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中原中也看着这行字陷入沉思。今早他睡过了头,起晚了,一路拼死跑过来,哪有精力去注意今天几号?但这并不算什么事。他从抽屉里悄悄摸出手机打开锁屏看了一眼,三月十四号。

三月十四怎么了?又不是二月十四……哦。中原中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白色情人节。

 

前桌的男生起来朗读完接下来的课文,坐下后,发现桌上多了那个传来传去的小纸团。他打开后发现新增的内容只有异常简洁的一个疑问句:所以?

前桌男生看着这句不掺水分的茫然问句,摸了摸下巴,在纸条上写:是这样,你知道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也知道今天的习俗吧?二月十四号接受了巧克力的男生,按理说今天要回礼给心仪的女生的。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在说之前,我先八卦问一句,你在这天送过回礼吗?

-没有。

-意料之中的无聊回答,明明是在上个月的今天收到一座巧克力山的程度?不过算了,反正中原平时就不像是会关心这些事情的,那些女生大概也没觉得你会记起今天是白色情人节这么一说吧。

-啰啰嗦嗦的,快点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记得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但是有人会啊!

-……你说太宰啊?

-没错,本校校草和上一学期的人气冠军,今早刚一来就被女生团团围住了。大家都想知道他今天会不会送回礼出去,又会送给谁。那么,上一学期以十票之差当选人气第二的中原同学,你知不知道太宰把回礼送给谁了?

-不要再提那个幼稚的评选了!还有我怎么会知道他要不要送回礼啊?

-因为太宰说了啊,在被女生团团围住的时候。

 

-白色情人节回礼的话,自己已经送出去了。不想说是谁,除了他之外,也许只有中也会猜到了吧。太宰这样说了。

所以大家都想来问问你究竟是谁,不过据说也有一部分女生认为,太宰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啦。

Ps:我全都交代了!所以说,中原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要对好兄弟交代的事情啊~

 

“…………”

中原中也看着手中的纸条陷入沉默。

片刻后,别说知不知道收没收到,今天开始就还没见过太宰治的中原中也抬手,镇定地把纸条撕碎了。

 

太宰治把回礼给谁了?

 

啊,下节翘课吧。他心想。

 

 

这节国文课实在太难熬了,收了一节课各种好奇询问喜闻乐见的暗戳戳眼神的中原中也,现在深刻理解到前桌那句“毕竟那可是太宰治的回礼啊”究竟有多真挚。觉得自己再次体会到太宰治上一学期校内评选人气冠军的地位,真是随便一句话都能制造八卦漩涡、八卦龙卷风、八卦大海啸。

所以下课铃打响之后,中原中也就果断跑路,趁自己被那群损友和女生们围住之前头也不回冲出了教室,无视了身后一边“欸欸欸”喊他一边欢快大笑的声音。他去楼梯拐角的贩卖机买了瓶果汁,拎着果汁瓶在“去找出给自己惹麻烦的太宰揍一顿”和“找个安静地方吃掉早晨没来及吃的早餐”两者间选了选,最后阴恻恻一握拳,狞笑着决定先去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太宰治揪出来再说——事情已经如此分明,这绝对是太宰治为了躲麻烦所以故意转移了大家的视线,好让大家把好奇的重心都转到他身上来,自己则找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舒服补觉或者打游戏去了。

 

找到那个从小就那么阴险的混蛋后绝对要先狠狠揍上他一拳!什么“不想说出送了回礼的人的名字,啊~不过中也的话应该会猜到吧”啊!!!!明明只是想看到他被围追堵截而焦头烂额的好戏而已吧!

总之,先和太宰治打一架。

然后……啊,对了,然后问问他之前卡关的那个游戏他有没有打通关,自己昨天熬了通宵都没能成功打过去拿到最后一个成就,凌晨五点筋疲力尽地睡下,本来只打算睡一个小时结果还起晚了没有赶上校车已经很倒霉,到学校后还被那混蛋恶作剧,真是祸不单行。

中原中也在心里这样盘算着,能看出来他恼火归恼火,却并没有太把这个当回事。总归被太宰治耍的事情他又不是经历一次两次,而是一百次两百次这样的程度,今天这种,连他恼火恶作剧排名的前世都排不上。

说出去自己都觉得辛酸。有太宰治这么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绝对是他出生的败笔。

靠在窗台边的中原中也喝着果汁,心里想着一会儿上课了自己要捋袖子先从哪里找起太宰治的行踪。不过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一所学校里,在时间、地点、人物都无比合适的情况下,一则充满八卦和狗血意味的流言传播速度……究竟能有多快。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中原中也和隔壁班的立原道造在楼梯上遇到。对方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哟,中原。和我一起出去打电玩吗?”

中原中也正在到处找太宰治的气头上,闻言捏了捏果汁瓶,没好气地回道:“不去。你有没有看见太宰治?”

“啊?”立原挠了挠头:“太宰?没有啊,我正打算翻墙逃课呢,没看见他。话说你们两个不是前后桌么?”

中原中也还没来及想好一个敷衍的托辞,就看到立原道造左手握拳在右手心敲了一下:“啊,我知道了,他们都说你收到了太宰治的白色情人节回礼。你是为这事找他的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脸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立原道造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差点滚到楼梯下面去:“他们都在传啊,说B班的太宰治今年送了白色情人节的回礼,但是没有说是谁。但是有很大可能是同班的竹马,上学期人气排名第二的中原中也。”

“……我都不知道要先从哪里开始吐槽了。你们究竟要记那个羞耻的评选到什么时候啊?真是受够了!”中原中也意识到了事情发展方向的不妙。然而就在他开口追问之前,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忽然从他的脊柱一线直窜大脑,中原中也打了激灵,敏感犹疑地转头四下看了看。

立原道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中原?”

“……”中原中也皱着眉,扭头张望着。

是错觉吗。他心想。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线,紧跟着就消失了,快到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究竟是真的有人刚刚在偷看他,还是他自己神经过敏。

摇摇头,最后还是觉得那大概是错觉的中原中也抛下这个疑惑,转头看向立原道造,继续之前的问题:“……我是说,所以那不是刚才第一节课之前的事情吗?为什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连在D班的你都知道了啊。”

立原道造摊开手:“学校又不是不允许大家带手机,这种发条line就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会滞后多久?”

中原中也:“那也不至于……”

立原道造:“哦,那可能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关于太宰治今天会不会送回礼、以及会送给谁这件事开了个赌局吧。赢的人能拿到小卖部卖的最火热的菠萝包免费卷一百张。”

中原中也:“…………”

 

立原道造慎重其事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中原,加油啊!我可是压了你的,兄弟能不能过上一百天不用去抢就能吃到美味菠萝包的好日子可就全靠你了!!”

中原中也:“滚!!!!”

立原道造立即收回手,并委婉表示如果你觉得不乐意的话,我也可以把一百张菠萝包的免费卷分给你三十张。

 

中原中也并不在乎那种甜甜的面包会怎么样,他只在乎一件事:“一个个都无聊出病了吧!风纪委员会呢?!他们不管这事儿吗!!”

“当然是瞒着风纪委员的。”立原道造嘿嘿笑:“不过还有一点,这个赌局的发起人,据说是学生会的江户川乱步学长哦。”

中原中也:“……”

立原道造:“也是啦,你看那种奖品设置其实就能看出来了,那完全就是乱步学长的喜好嘛。大半个年级恐怕都已经知道了,参与的人很多哦。总之不管是不是真的好奇,反正大家因为那一百张菠萝包的免费卷,也都在到处打听到底是谁拿到了太宰的白色情人节回礼了。”

中原中也:“………………”
立原道造还在啰啰嗦嗦地说着:“对了中原,刚才还没说完,这周末我能不能去你家里打游戏?我那台掌机因为我上次月考考成倒数的缘故被我哥锁起来了……喂!我话还没说完!中原???”

 

中原中也已经飞快跑了,喝空的果汁瓶子被随手高高抛起,划过一条精准弧线,落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中原中也有预感,如果不尽快找到太宰治,这个可怕的传言恐怕会越传越烈,最后变得无法收拾。

他不知道太宰治把回礼送给了谁,不过那肯定不是自己。他今天连太宰治的面都还没见过,所以肯定是另一个他不知道的人。把那个人找出来,澄清,这个麻烦就结束了——

 

——混蛋太宰治!!!

中原中也边跑着准备到处找人,边满心烦躁地心想。

 

立原道造莫名其妙看着他突然跑走的背影,挠挠头后一耸肩,反正那两个人总是这样,一遇到和对方有关就幼稚得不得了。

不过他记起了还有一件事。

 

“喂——中原——”嚣张的问题学生仗着自己腿长跑得快,丝毫不顾在走廊上大声喧哗可能会引来老师的后果,对着中原中也跑走的背影大声喊:“你下周不是就要走了吗!!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整整第二节课的时间中原中也都在找太宰治,但是找不到,不知道那个家伙狡猾地躲到了哪里。但即使不愿意,中原中也还是绝望地发现这个传言的流传速度愈演愈烈。又一个课间的时候他遇到了风纪委员,这周是卫生检查周,坂口安吾利用课间抽查各个社团活动室的卫生情况,检查到体育馆的时候遇到了中原中也。坂口安吾诧异地看着他气急败坏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皱眉推了推眼镜,开口叫住了他:“喂,中原。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跑去哪里?”

中原中也这个时候最不愿碰到的就是风纪委员,被他们抓到的话肯定又要啰嗦一大堆,到时候不仅脱不开身不说,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一大堆别的事情——比如他刚刚在走廊上跑步喧哗,比如现在马上要上课了,他却没有跑向教学楼,而是跑向了操场。

中原中也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种理由,如果能在最快速度里脱身……还不会被风纪委员在违纪本上记下他的大名。眼看坂口安吾挑眉要问他是不是准备翘课,中原中也心一横,掷地有声开口:“我去找太宰治。”

“太宰?”果然坂口安吾的注意力从他这个准备翘课的人转移到看起来已经确凿翘课的人身上:“我今早有看到他来上学,他不在教室吗?”

“不在,下节课有他负责的小组展示内容,我以为他在这边躲懒睡觉,跑来找他。”

他们两个站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门口,坂口安吾拉开器材室的门,看看那些运动部的学生有没有把器材摆整齐,之前还被抓到过有学生躲在这里抽烟。“太宰他又翘课吗。那中原你找到他后替我转告他,他这个月再被记一次过的话,下个月就要全校晨会诵读检讨书。”坂口安吾在器材室内转了一圈:“还有,你不要想用这个借口就也跟着翘课,不要觉得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我没有。跟着走进器材室的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挺冤枉。

“以及,中原。”坂口安吾说:“我听说了哦,那个传闻。”

果然来了。中原中也抬手捂住耳朵,在坂口安吾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你去找太宰治。干脆直接让他下个月在全校面前读检讨书。”

“哈?”坂口安吾转过来,疑惑地问:“我说的是你下周要走的事情。你在说什么?”

中原中也:“…………”

哦。谁知道你突然说起这个。都怪立原那混蛋,搞得自己现在草木皆兵,听到什么都像是在说那件事。

坂口安吾摇摇头:“我听说你机票都已经订好了。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旅行?”

中原中也揉了揉鼻梁:“也没什么吧。我已经作为体育特长生被大学录取了,接下来只是等结业考而已。”

坂口安吾再度轻轻一推眼镜:“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中原中也耸肩:“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反正这边的事情也都忙完了,打工也攒了一些钱,那天又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干脆就直接定了机票。”
“原来是这样。”坂口安吾顿了顿:“那这件事,你有和太宰说过吗?”

“?”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为什么要给那家伙说,但是临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来。

看到他那表情坂口安吾就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对他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对太宰君说一下这件事比较好哦。”

“……他肯定早知道了吧。”毕竟就连立原那小子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有点心虚,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即使已经知道了,但从中原君嘴里知道,和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两者之间也是有区分的。”坂口安吾说到这里后,话音顿了顿。向来严肃的风纪委员难得露出一个略微挪揄的笑,说:“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在发脾气,所以太宰君早上才会对其他同学说出那种话的吧。”

“教授眼镜,”中原中也啧了声,松懈下来,下意识换回了平常的外号:“你……”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同时,比先前在教学楼的时候更加明显,一束仿佛窥视的目光冷冷打到他的背上,中原中也刹那间寒毛倒竖,猛地回过头!

 

“谁?!”

 

器材室内除了各种球类就是跨栏标杆,要么就是体操部学生会用到的大面等身镜,堆满了器材,除了他和坂口安吾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中原中也快步走出去,在器材室外看了看,因为现在已经要上课了,所以器材室外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但这次他不再认为那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冰冷的目光太真实露骨,几乎是出现的那一刻,就让他毛骨悚然地察觉到了。

 

中原中也站在器材室门口一言不发,面色难看。坂口安吾没察觉到那目光,只知道中原中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瞬间气势和表情都变了。他有点疑惑地走过去,开口询问:“怎么了?”

 

“你没感觉到吗?”中原中也问。

“感觉到什么?”坂口安吾奇怪地问。

“就是……”中原中也开口,犹豫了一下后又不知道怎么闭上了嘴:“……算了。没事。”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坂口安吾说:“那么就说回刚才的话题好了。太宰君早晨对其他同学说了那样的话,中原君是怎么想的?”

接连的一惊一乍、以及接踵而来的各种疑惑已经让中原中也应接不暇,闻言他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针对这件事第一次说了实话:“我能怎么想?我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送那什么鬼的白色情人节回礼,他就是在耍我。也许像你说的那样,他就是在报复我没有告诉他我要离开了。”

“但中原君不觉得这里面有个问题吗?”坂口安吾说。

“嗯?”中原中也慢半拍地眨眼,疑惑说:“什么问题?”

“就是回礼啊。”坂口安吾说:“太宰君说他送了回礼出去,没有告诉大家那个人是谁。但现在大家好像都认为那个人是你。”

中原中也:“啊,嗯。真让人不爽。谁要接受那家伙的回礼啊。”

 

“但问题不就出现在这里吗?既然是所谓白色情人节的‘回礼’的话。”坂口安吾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缓缓开口:“那就意味着——”

 

“上个月的十四号,中原君,你应该送了礼物给太宰君吧?”

 

中原中也倏地愣住了。

 

“但是从中原君的表现看,怎么仿佛从来没有这回事呢?你送给太宰君礼物了吗?在上个月十四号的那天?”

 

随着坂口安吾一字一顿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仿佛离他远去了。中原中也有点恍惚,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上个月十四号……?我……”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中原中也突然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上个月发生什么事了。二月十四号?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了吗?他送给太宰治情人节礼物了?

太宰治的回礼给谁了?

话说回来……

今天已经是三月十四号了吗?

就在此时,那束诡异的目光再次出现,中原中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缓缓抬头,向昏暗的器材室内看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视线的源头。

 

来自器材室放在角落,那里放着平时体操部学生会用到的巨大等身镜。

镜子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02.

太奇怪了。

中原中也气喘吁吁地跑在楼梯上,心想。

一切都太奇怪了。

 

太宰治把回礼给谁了?

 

这个问题萦绕在他心里,和早晨只是有点被恶作剧的懊恼不同,这次他是真的迫切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还有那束仿佛在窥视他的视线,那面放在器材室的巨大等身镜。

回想起来,他第一次察觉到那个视线的时候是和立原在楼梯的拐角。而楼梯拐角处虽然没有什么镜子,却有一扇扇玻璃窗户,每天都被当天值日的学生认真擦拭,光明剔透,许多女生在靠近的时候会把玻璃当成镜子用,好整理自己上了几节课后变得凌乱的刘海。

中原中也回到了教学楼里,气喘吁吁跑在楼梯上,一路往天台跑去。

虽然这个想法很扯,但他真的感觉是镜子里倒映出的人影在看着他。

看着他的人,好像正是他自己。

 

“咣!!!!”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天台的门。蓝天白云,日光微风一下子从外面涌入。中原中也喘着气一脚踏到天台上,四下扭头寻找太宰治的身影。

 

教学楼的天台平时明令禁止学生上来,但那大概只能约束一下遵守规定的好学生。光中原中也自己知道的,偷偷来天台抽烟的、吃便当的、补觉的、谈恋爱的……光他知道的就有这么多,平时来这里时可能还会有这里被占了抢不到好位置的尴尬情况,所以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来天台查看。

但今天的教学楼天台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那群混小子好像一夜之间都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了似的,没一个人在这里,空气里没有残留着劣质香烟的气味,也没有混杂着便当的食物香味。

中原中也停下了脚步。

 

在他视线的尽头,太宰治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晒太阳。他躺着的地方是教学楼的顶层小圆顶,那是一间不算小的观测教室,里面放着天文望远镜等设备,是个透明天顶。太宰治躺在玻璃圆顶上悠闲晒太阳,嘴里还悠哉悠哉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你也太慢了吧,中也。“太宰治没有睁眼,笑嘻嘻地躺在地上对一步步沉默靠近的中原中也说:“我等了你好久喔。”

 

“…………”

良久的沉默,中原中也走到圆顶下面,抬起头,逆光看着在圆顶上躺着的太宰治。

 

质问、恼火、无法理解,那些情绪争先恐后要找一个宣泄口,中原中也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嗯…什么什么?中也想问的是哪件事?”

 

“当然是你把回礼给谁了这件事。”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咬牙切齿地说。

“是吗?”太宰治睁开眼,侧过身半躺在那里看着站在下方的中原中也,戏谑开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上个月十四号的时候,中也究竟有没有送给我礼物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和教授眼镜的谈话?”中原中也脸色很不好看:“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统统都给我交代出来!不管是你的回礼,上个月的十四号,还有那个——”

“——那个镜子里的,奇怪的中也?”太宰治笑眯眯地接下了他的话。

中原中也被他抢白,剩下的话哽在喉头不上不下,最后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你对今天所有事情的因果逻辑就没有搞对哦,中也。”太宰治变躺为坐,但仍然坐在高高的玻璃圆顶上:“首先,不是因为我先说‘送了回礼’,你才记起来‘之前可能送给我东西’,而是你先许诺了我,此时此刻我才会在这里,给中也一份回礼。”

“什么……?”中原中也皱起眉:“什么意思?”

“还没搞懂吗,中也?”太宰治的目光是温柔的,也是冰冷的。

 

“那么,你为什么会叫安吾‘教授眼镜’?”

“你要离开去哪里?”

“以及,你那每次都能第一秒发现异常的恐怖的敏锐,是怎么磨练出来的?”

 

“你现在,仍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喀喀——”

“哗啦!!!!!”

 

中原中也搞不懂太宰治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在太宰治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太宰治身下的玻璃圆顶整个开裂粉碎,坐在上面的青年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就直直坠下!中原中也瞳孔骤缩,脚下狠狠一蹬地面,几乎是瞬间就发力猛扑了出去!!!

 

漫天碎裂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晶莹剔透的宝石,也是最佳的杀人凶器。中原中也在那无数的玻璃碎片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所有的“中原中也”在他眼中渐渐重合,最后合为一个陌生的、熟悉的、可怕的整体。

 

“中原中也”对他狞笑,抬手,眼看就要把他狠狠砸下去——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从碎片中伸出来,狠狠地一把抓住了愣住的中原中也的手腕!那是坠下楼的太宰治,他用力一把拽过了中原中也,把他整个拉向自己,两人一起向楼下坠去。

而奇怪的是,玻璃圆顶碎裂后,下面应该只是天文教室才对,最高也不过两层楼的高度,眼下他们的身下却漆黑不见底,好像什么可怕的梦魇。

 

中原中也缓缓抬头,看向在坠下过程中牢牢抓着自己,要自己和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地的太宰治。

 

太宰治和他对视,表情仍然平静,但是眼睛里却有疯狂的笑意。狂风卷乱了他柔软的黑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中原中也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太宰治。

 

他忽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痛起来,痛得仿佛他是被人拆散了,又被重新硬生生组装起来,冷汗几乎是瞬间冒出来。但透过被冷汗浸湿得睫毛,中原中也猛地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太宰治的胸口渐渐被深红色染红。

注意到他的视线,太宰治笑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中也?我的回礼已经送出去了。”太宰治温柔地说。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天旋地转,中原中也在巨大的痛苦和几乎让他呕吐的眩晕之中,掉入了一片完全沉寂的黑暗。

 

03.

没有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中原中也从以前就知道的事情。但由于能让他认输的事情尚且没有,所以这句话就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知道其正确性,但却还没机会验证”的状态。

直到几乎毁灭整个横滨的那场灾难到来。

 

即使开了污浊也只是勉勉强强获胜,而且这一次,就连太宰被波及到,多日的机关算尽加上受了严重的伤,最后反倒是不知昏迷了多久的中原中也率先醒过来,扛着看起来比他还虚弱的太宰治,两人一步一步,狼狈走在废墟里。

 

“怎么了太宰,”中原中也急促喘息着,冷汗混着泥土划下,他强撑着精神嘲讽太宰,好让自己不至于昏过去:“祸害了我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快死了吗?”

“咳咳……呼,中也确定要在这种状态下,还把‘死’什么挂在嘴边吗?”太宰治咳嗽几声,啧了声,偏头漠然吐出嘴里的血:“说不定下一刻我们两个谁就没气了欸。”

“…………”

“怎么?明明是中也先提起的话题?”太宰治艰难疲惫地提了提嘴角,有点得意:“不过很遗憾,我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哟,所以中也不要沉默了,有什么话赶紧对我说一下,否则你就再也没机会啦。”

“………………不行。”

“咦?”

 

“不是我就不行。”中原中也忽然暴躁起来,攥紧了太宰治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必须是我。不是我就不行!”

 

“什么啊,在发脾气吗?”太宰治比他高太多了,两人踉踉跄跄往前走,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中也的肩上,偏头就能靠到中也发顶:“什么不是你就不行?”

 

“你一直想死不是吗?没那么容易!”中原中也语速略快地恶狠狠道:“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不是我杀了你就绝对不可以。所以在那之前,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会杀了你。只有这件事……绝对不会让给别人!“

 

太宰治愣住了,他看着前方,感觉中也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力度,许久之后慢慢笑出来:“好啊,那就……”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这之后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

忽然再度暴起的敌人从后方掷过来拇指粗细的钢筋,中也比他先看到,条件反射把他扑到了一边,身体把他的头和上身等要害牢牢挡到了身下。

那根钢筋插在他脸边。

……从中原中也的胸口串出来的。

 

多好笑啊。刚刚还说要杀了自己的人,转眼之间就要先他一步死去了。多可笑啊。先许诺的人是中也不是吗?

 

最后暴起的敌人被敦和芥川彻底打倒,崭新的双黑组合拯救了横滨。然而中原中也,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那根钢筋并没能至于他死地,不如说……在他死的可能性被触发的那一刻,“荒霸吐”彻底接管了中原中也的身体。

森鸥外说,荒霸吐也只能暂时延续他的性命,中也君的意识回不来,他的大脑迟早会死去。

 

太宰治看着被用特殊装置束缚起来的“中原中也”,心想。

 

不可以。

我还等着他来杀了我。

那真是他从中原中也那里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情话了。怎么也要逼着他实现承诺才可以。

 

于是与谢野医生和另一个异能为梦的异能者被秘密召集到了医院。太宰治在对他们说清楚这个计划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表示这个计划风险太大,一不小心你们两个人都要死。

 

“那也是我赢了。”太宰治说:“我只有在将死未死的那一刻能被异能覆盖,那个时候立刻发动造梦的异能,把我和中也一起拉进去。而与谢野医生要紧跟着把我拉回来,这之间的时间差,在梦里大约会多出不少时间。足够我把中也拉回来。”

 

他拿着一根同样粗细的钢筋在自己胸口比划,嘀咕着最后说的话是——

 

“中也被捅穿的位置,在这里是吗?”

 

04.

又一个月之后,好不容易从死亡线挣扎回来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终于出院了。

他们出院的时候正是赏樱的最好季节,于是两个人约定周末各自空出时间,然后一起去赏樱喝酒。

 

森鸥外后来听了中原中也关于被救回来的大概过程。中原中也模糊了其中很多细节,但大概意思还是说明清楚了。森鸥外最后还是好奇问了一句:“所以,太宰君送给中也君的回礼究竟是……?”

 

中原中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行礼。森鸥外见状,也就笑了笑不再追问了。

 

也只有那个家伙能想出这种回礼了。

中原中也下意识摸着胸口心想。

 

那里有一句承诺。还有两处一模一样的致命伤疤。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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