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此刻无声 28

*首领宰x干部chu 私设一箩筐


Episode28

 

冬末的厚厚阴云终于从远处赶来,居高临下地遮住了这片被群山与农田围住的荒僻小镇。凋敝的季节连虫鸟都不稀得出来,更遑论其他活物:山上的树木通通变成了秃子,蜿蜒的溪流结了冰,农田边上枯黄的野草长了半人高,被寒风一吹就弯下腰,发出“唰唰”的声响,让冷清与孤寂随着这点不规律的白噪音弥漫开,然后变成途经此地的行人口中缓缓吐出的白雾。

今日好似格外受人欢迎的旧式车站位于小镇边缘,少有人经过,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看到这里难得一见地聚了不少人、以及车站内部被人暴黌力掀翻了大半的惨状。老旧的车站里,用老旧石砖铺就的地面好似被粗糙敷衍地犁过一遍,泥土和碎石掀得到处都是,有不少落到了途经此处的铁路轨道上。可以想象到的是,假如此时有列车经过,这些路障绝对会成为阻碍交通的存在。

不过好在这里偏僻,要隔好久才会有一趟车途经此地。

 

“——当然是,开玩笑的。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广津柳浪伸手握拳抵在嘴角,轻咳了两声,同那些正忙于收拾善后的部下们平静道,“动作再快些。一刻钟内这里起码要恢复到不影响正常使用的水平,要是被我看见谁在偷懒……回去就自己收拾收拾,自己去惩戒室接受为期半个月的‘特别训练’吧。”

 

这位可以说是黑手党内资历最长的老者说话时声音又缓又轻,带着一点英国绅士的复古感,却总会在某些时候令人无端从尾椎直直惊到天灵盖,听到他说话的成员们打了个哆嗦,都不约而同加快了合作清理的进度;同被太宰治叫到此处的尾崎红叶用余光瞥到这边情况,停顿了一瞬便将眼神收了回来,重新放到眼前的黑衣年轻人身上,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所以你匆匆追了上去之后,看到的就是打在一起的中也和‘Guild’的首领,随后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卷了进去,接着就发现回来了,是吗?”

“唔。”芥川龙之介蹙着眉轻声应道。从他的表情上来看,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这种不明不白开始、又稀里糊涂结束的事情十分不满,尾崎红叶叹了口气,猜测要不是那两人打得过于激烈,恐怕面前这小子会忍不住横插一手,先和菲茨杰拉德做个了结。

“有点莽撞了。”她不紧不慢抬手拂去芥川肩头风衣上的一小块泥灰,眉眼间透了点无奈出来,“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算我说让你们谨慎些,重来一次大约还是一样的选择吧?”

芥川将双手背在身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见状尾崎红叶当然也明白了他对此的态度,于是没再说别的,只是又叹了口气:“又倔又不听不进去劝,这都是跟谁学的呢?”

芥川龙之介仍旧保持了缄默,但眼神却下意识一动,好像是想往旁边滑去。

尾崎红叶一愣,扭头看向一边的角落,了然的同时反而气笑了:“好好,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那两个自己也有没做好的地方,你跟着他们两个分别学习过一段时间,怎么好的坏的都学过去了?”

 

——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打了个喷嚏。

 

而芥川龙之介静静垂着眼不吭声,好像乖乖听训的有点内向的高中生,看上去还有一点无辜。当没有任务时他就是这个样子,消除了那一身戾气,又安静又内敛,走在路上时别人只会当他是个喜好安静的年轻学生,绝不会联想到那些血黌腥可怕的事情上去。

他这样子尾崎红叶当然不好继续说什么,最后没好气地“刷”一下打开纸扇轻轻遮住小半张脸,另只手往远处指了指:“回去吧,这次事情经过的简报写好今晚交给我,不许拖到明天。”

这次芥川有反应了,对于指令他几乎是训练有素地颔首点头,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好像刚才全然没听到那番苦口婆心说教一般,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留下尾崎红叶看着他的背影,纸扇下那双红唇有些发愁地“啧”了声。

 

而真正被无辜牵连的两人此刻在月台尽头一个背风的拐角处站着,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对方,同时动作一致地揉着鼻尖。“是不是你感冒了然后又传染给了我”——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两人如出一辙的眼神里,都觉得自己突然打喷嚏是受了对方的陷害和牵连。

月台尽头的地面尚且完好,往下一跳就是枯草覆盖的野地,能看见头顶成片成群被日光描了金边的块状灰云,他们站在这边也没人过来打搅,用来说点什么倒是很合适,只是这短短半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都在斟酌从哪里开口比较好,也有点小孩子闹脾气后的别扭,虽说在一连串突发的事情前暂时忽略了和对方吵架的事,甚至在应激状态下想要把那些争执甩到一边不管不顾地和好……但当事端平息后,发热的大脑和心脏冷静下来,一点微妙的尴尬便油然而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对方说话。

中原中也抿紧了嘴唇。

首先……嗯,得听听他不在这段时间里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垂眼盯着脚尖前的一小块地面,心想。还有要告诉太宰那只大孔雀的计划,以及Guild与警视厅联手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差不多都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吧,太宰那混蛋的话。

刺骨的寒风吹进来,中原中也下意识抬手挠了挠脸上血迹干涸的地方,没留神扯到了小臂上的伤口,一时间疼痛、严寒和血迹干涸又撕开的微妙感在人体敏感的神经末梢撞了车,最后形成一阵十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触,又麻又痛又痒,让他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低“嘶”了声,表情少见得五彩纷呈起来。

然后一只手伸到了他眼前。

中原中也盯着那只手指修长漂亮的手,几秒后抬起眼皮,看见太宰治同样垂眼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反正没有看他的意思,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了一圈小小的阴影。

 

“还愣着做什么?手臂拿过来。”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平淡说道,好像刚才显出了那么一瞬间诡异温柔的人不是他似的。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已经看上去变得破破烂烂的小臂放在了太宰手心,让他托着左右翻看检查了伤势。期间牵扯到伤口,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却没吭声,因为和那些真正会要了命的伤相比,这点疼痛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啧啧,”太宰治看了小臂伤口的严重程度,叹息了声,“这大概是中也你最近半年最重的伤了吧?近期最重的伤势居然是和自己人打的结果……真有出息。”

于是什么微妙和别扭都飞快败在了这句介乎嘲讽和感慨之间的结论之下,中原中也眉梢一挑,呲牙咧嘴地要和他理论:“到底是因为谁——”

他没说完,太宰治忽然抬起的另只手打断了他的话。中原中也疑惑看着举到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没来及问这是又打算搞什么鬼,就看见那只好看的手一收一翻,再展开时,指间夹着一卷绷带。

 

中原中也:“……”

会变魔术了不起啊?

 

被绷带包直虎口的手腕翻转的弧度利落优雅,三转三翻,变出了绷带酒精和消炎药粉。太宰治这时才扫去先前面上的冷淡,眼角轻轻一弯,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中也是想这么说吗?”

这句本就是事实的话经过太宰的嘴说出来,好像也带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中原中也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揉着又有点点痒的鼻尖,琢磨着自己如果答应了这句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仿佛又被眼前这混蛋占了一次便宜。

他狠狠瞪了太宰治一眼,从过去无数次的教训与经验中打定主意,闭紧嘴不接这句话的话茬。

 

但那些微妙的令人不愉的气氛也不知不觉消散在了这三两句打岔间,太宰治一边拿着小瓶的酒精,垂眼给中原中也冲刷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随意开口问道:“那么,说说吧。中也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独处时,都发生了点什么?”

懒洋洋的语气听上去漫不经心,实则掰开来每个字背后都隐隐藏着一束暗含占有欲的危险目光。这么多年下来中原中也早习惯了太宰治这种口吻,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叛逆心上来时还会觉得这种调调又烦又粘人……但今天接连经历了黑暗中那句令人背后发凉的问话以及菲茨杰拉德的合作谈判,现在中原中也再听到太宰这种三分懒七分亲昵的口吻,反而感到一种诡异的安心。

……完蛋。他在心里嘀咕。听上去好像有点糟糕。

 

没听到回音,太宰治催促似的捏了捏手中细白有力的一节手腕:“嗯?”

 

中原中也撩起眼皮看他,想起刚才太宰兴致勃勃在自己面前告那位严肃管理官的黑状,似乎对“看见自己因为他而和其他什么人强硬杠上”这种事永远乐此不疲的样子,于是在想了想后平铺直叙道:“没有比较特别的事情。他设圈套把我拉进书里,只是想趁你不在,劝我出轨顺便劝我跳槽。”

“……”

太宰治愣了一下,眨眨眼,和中原中也无辜的眼神对视。

 

身为深谙此道的精通者,太宰治自然听得出来这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小心思,他也不戳破,只拖长嗓音“哦”了声后,笑眯眯重新垂下眼,一边把剩下那点酒精全部倒在那条可怖的伤口上,一边淡定问道:“胆子真大——他劝你和谁出轨,他自己么?”

“……嗯。”中原中也犹豫了下,觉得颠倒黑白、告黑状这种事还是不要带无辜的小姑娘出场了。

“呼呼。”太宰治把空酒精瓶子放到一边,哼哼地笑了两声,“那肯定没辙。毕竟中也喜欢的类型又不是他那样子的。”

 

对于这些外伤的清理包扎,大约没有人会比太宰治更熟稔。他将黄色的消炎药粉撒在绷带上,然后开始将绷带一圈圈细致地缠住那条手掌长短的撕裂伤:“中也的喜好嘛,我最清楚不过了。你喜欢黑色头发,不要很直,最好在发梢带一点点卷,还有你喜欢个子比你高一些的,可以从身后把你完全圈住的那种,还有就是声音一定要好听,具体好听到什么程度么……像我这样子的就可以啦~”

他一边慢条斯理缠着绷带一边呼呼地笑,说完自己回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遗漏,还愉快地点点头:“嗯,差不多就这些要求,所以说中也可真是个苛刻又难以满足的小矮人啊。”

 

太宰治刚开了个话音的时候中原中也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翻了个白眼继续听下去,果不其然是一番豪华版的“太宰治自我介绍”,他凉丝丝地嘲讽:“认定了我只喜欢你吗?哈,你的自我感觉还是一贯的良好啊,太宰。”

“那么,不是吗?”太宰治笑起来,那双鸢色的眼瞳内幽深晦暗,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安静地同中原中也对视。

 

看到他这种眼神,中原中也手指猛地蜷起,瞬间明白了:“你已经猜到了。”

 

“我猜到了很多东西,不知道中也具体指的哪件事呢。”太宰治缓缓说道,“不过要是指菲茨杰拉德想要提出了‘用爱伦坡的异能来阻止你的暴走’这件事的话,唔,那我的确已经猜到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死死地盯住了太宰治,但太宰却不经心地将眼神移开了,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为什么?”他低低地问,拳头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手臂上崩起了一根不甚明显的青筋。

“嗯?是指我为什么猜到了吗?明明中也才刚刚从那本书中出来?”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这幅忍耐又有点茫然的表情,挑起嘴角,终于没忍住用沾上了一点血迹的手去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他笑着同样放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因为中也出来时,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呀。这几年除了和我生气,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有谁能让你发那么大的火了……所以我猜,大约事情还是和我有关系。再联系上菲茨杰拉德特意将你卷进书中以及爱伦坡的异能作用,那么猜出他的谈判筹码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是不是?”

 

“……”中原中也默默看着他:“所以你还是把‘我心中你才是第一位’这件事当成了大前提。”

太宰治两只手都占着,只好耸耸肩,笑得狡猾又洋洋得意:“然而实际上,结果显示的确如此。”

中原中也:“那你究竟为什么要和我吵这么久的架?”

“……”

 

大概要吵无数次架、拌无数次嘴才能遇上一次的太宰治的一时想不出如何接话,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蓝色的眼睛明亮、静谧,咄咄逼人地追问:“那吵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你不觉得累吗?太宰,我……”

“停停,给我等一下。”太宰治有点头疼地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首先,你不要打算简单粗暴地用‘混淆视听’和‘偷换概念’这种小手段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偏执又过激,想向你索要的东西很多,多到可能有点过分的地步,你不同意并且想打破这种关系我当然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我也有对你的做法生气并且拒绝的权利,这才是我们吵架的原因吧?”

 

中原中也震惊了:“你居然知道自己是个偏执又过激的混蛋这种事!”

太宰治敷衍地冲他露出一个假笑:“吵架警告——你看,我们永远都在还没解决上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开始吵新的事情,所以我们才有吵不完的架,真正的事情永远都解决不了。”

 

这本来该是个严肃的场景,但中原中也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想笑出声。好像他在接二连三的意外之后终于想通了某些事情,也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了自己快刀斩乱麻的态度在某些时候对太宰而言反而是一种挑衅和抗拒。

我可能要把这辈子的耐心全部分给太宰了,他在心里想着,嘴唇却缓慢开合了两下,随后说道:“……但是我吵累了。我们结束吧,不再吵了怎么样?”

太宰治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嘴角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倏地暗沉了下去,声音更轻了:“结束?和我的关系吗?”

话说出口的同时中原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好像有点歧义,他摸摸鼻子望天,叹了口气又把眼神重新放到眼前的英俊青年身上,没好气道:“当然是说和你的吵架。真斩断和你的一切关系?我怕你把我放进福尔马林里做成标本挂起来。”

“……咦,你怎么知道我这么想过?”反应过来是自己想的出了偏差,太宰治说着玩笑话,眼神回温了一些,却好像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染上了一丝疑虑。

 

中原中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冷静开口:“怎么?”

太宰治轻轻眯起眼打量着他,然后忽然开口:“好像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是什么?”说着他想起来了在意外发生前,芥川的黑兽牢笼被中也强行破坏的那件事,于是紧接着问:“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虽然早就清楚荒霸吐的事情大概瞒不了太宰多久。中原中也在心里啧了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先告诉我,在我不在的时候,你这边发生了什么。”

太宰治挑起一边眉梢:“就好像中也不告诉我,我自己就猜不出来似的。”

中原中也显然经验丰富,跟着露出一个假笑:“但关于这个,就好像如果我没有亲口承认,你就真的敢认定似的。”

“……”

 

太宰治的表情冷了下来,两人分毫不让地对峙,一瞬之间紧张起来的氛围甚至让不远处的广津与红叶都察觉到了些许,不动声色向这边投过来目光。

 

片刻后太宰治无声叹了口气,对接下来话题感到无聊似的率先移开眼神:“由那位福泽管理官牵线提出的,想要警视厅、黑手党与秘密结社Guild三方在钟塔侍从与死屋之鼠前达成联合。”

“哈?”纵使从菲茨杰拉德那里已经听到了只言片语,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中原中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睁大了眼睛,“这种阵容的联合……总感觉会在对上敌人前先自己掐起来吧。”

他默默思忖着其中的关窍,然后问眼前的黑手党首领:“你答应了?”

“算是吧。”太宰治点点头,“三方联合这种事从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当然临到头肯定是有各种因素,但所带来的回报有让我们做出这个尝试的价值。还有一点的就是……我觉得那位福泽管理官除了三方联合外,还有一点其他的深意。”

“?”

说到这里太宰笑起来,受伤的手臂已经简单包扎好了,他放开中也后伸出胳膊,伸了个略长的懒腰,收回后他懒洋洋支着下巴,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中也觉得现在横滨势力分布的情况怎么样?”

突然被提问,中原中也明显愣了一下:“势力分布啊……还好吧。不是一直沿用了‘白天黑夜’的做法吗。”

 

“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太宰治说道。他百无聊赖地往一旁走了两步,眼神越过简陋的顶棚,望向站台外被乌云覆盖了大半的灰白天空:“‘白天’与‘黑夜’,这种说法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两方势力分庭抗礼各司其职,看上去好像一切都井井有条,但真的是如此吗?毕竟跷跷板之类的东西并不稳定,很难一直保持在中间的那个平衡点上,而大部分时间都会是向某一方倾斜的状态。”

他眯起眼,伸出手去,好像想要抚摸乌云边缘被日光描上的灿烂金边,喃喃:“小学生都知道,比起跷跷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三角形才是更加稳定的形状。”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惊悚地体会到了他话中隐喻的深意,“你是说……”

 

“没错。”太宰治回过头,在乌云笼罩的天空下冲中原中也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我猜那位管理官真正想要做的,是打破横滨长久以来的势力配比,由‘白天黑夜’改为‘三方联合’。”

 

 

某处不知名的和式院落。

福泽谕吉推开纸门,回到了屋内。他解开围巾挂在了衣钩上,往书桌前走了两步,看样子是打算坐下来泡一杯茶。但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屋内的另一扇纸门被推开了一些,露出隔壁房间的昏暗。

然后是一个含笑的男人的声音从隔壁昏暗中传了出来:“辛苦你了。专程跑一趟,看你的样子,结果应该是还不错。”

福泽谕吉只脚下一顿,便继续做自己原先想做的事:坐下、泡茶,好似隔壁的男人全然不存在一样。当他有条不紊地将一杯茶泡好已经时间过了大半,先前出声的男人可能又昏昏睡了回去也不一定,但福泽谕吉这时才冷淡地开口回答道:“想传达的事情,那个年轻人应该已经猜到了。”

“嗯~所以不是说了吗,”隔壁的男人停了停才打着哈欠慢悠悠说道,“太宰君可是很聪明的啊。所以对于福泽阁下你的深意,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吧,包括你想要在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打破现在的局面、彻底从根源处杜绝会再次发生这次事件的可能性的事;以及你想要离开警视厅,建立一个新的组织来成为‘第三方’的事情。”

“毕竟,这次的敌人证明我们以前的做法是有缺陷的。想要横滨有更稳定的和平与安宁,就只有动用魄力从根源处切除不足之处了。”福泽谕吉眼神纹丝不动,慢慢喝着茶,听着隔壁传来夹杂着有些咳嗽的愉快的笑声。

他放下茶杯,片刻后还是皱眉提及了另一件事:“然后,你还是老样子趣味恶劣啊,森医生。”

“咦?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哦,最近。”

“不是让我代为转交了一张你写给那个年轻人的纸条吗?”

“嗯?啊,那个啊,哈哈哈,怎么说也是好久没有见了,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应该也没什么吧?我觉得那样做很有趣。”

福泽谕吉:“我不觉得你会做出单单只是为了有趣才做的事情。”

那边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慢条斯理地,又打了一个哈欠。

 

 

偏僻小镇的车站站台。

“……然后他就给了你一张纸条?”中原中也将手中一张巴掌宽的纸条翻来覆去翻了一遍,那是太宰治刚刚从外衣兜里摸出来给他看的、先前福泽谕吉离开前交到他手中的纸条。

“嗯。”大约是站久了有点累,太宰治找了个干净地方半倚半靠地一坐,两条天怒人怨的大长腿无所事事地支在眼前,“不用怀疑,那的确是森先生的笔迹。”

“先不说好久没有露面还有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那些事情,他给你这么一张纸条是什么意思?”中原中也将纸条对光举起来,眯起眼仔细打量,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暗语。

“嗯……以我的经验看。”太宰治摊开手说,“不要在这张纸条上耗费太多精力比较好。”

“那是什么经验。”中原中也放下纸条,瞥了他一眼,“被整蛊的经验吗。”

 

素白的纸条上,除了端端正正的“太宰君、”四个字符外,剩下还有简短一句话,但却被笔墨涂黑了,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中原中也反复打量研究,也只是看出了寥寥几个毫无意义的字符。

 

“现在要听吗?我和森先生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交易。”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摇摇头,把纸条塞还回去:“不,不用了。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几年前他被迫离开起码有一半是在他的计划中,我知道这些就够了。反正这些和你我吵架也没什么关系,我开始也只是想找森先生的下落,谁知道后面越查越复杂,牵扯出一大堆事情,反而束手束脚,不好随意行动了。”

“唔,其实关于这张纸条,我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那个讨厌大叔的用意。”

“哦,是什么?”

“才——不说呢。”太宰治握住中也的手腕,将人拉扯到自己面前两腿中间的位置,两人近距离贴在一起,又因为太宰治是半倚靠的状态而颠倒了视线的高度差,太宰治仰起头眯眼笑着看向中也,伸出手,把他揽在自己面前,“你先告诉我,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垂下头,和太宰治对视时回想起当时那一瞬间的惊惧。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好似嗓子不舒服似的有些沙哑:“……那家伙。”

 

太宰治:“什么?”

中原中也:“在黑暗中,我好像看见了‘那家伙’,看见了‘荒霸吐’。他问我……我什么时候,才会放他出来。”

 

于是一时之间,这一小片的空间被突如其来的沉寂填满了,好像天上铅块一样的灰云,黏稠得停止了流动,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即使心中有一点模糊的预料,但太宰治在听到这件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在火车上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两人无声地对视,都知道了这件事仿佛是个不祥的预兆,也都在试图想知道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许久,太宰治轻轻地,率先开口:“你有考虑过吗?”

考虑关于……死的事情。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可有可无地提了提嘴角,低声说道:“怎么可能没有考虑。”

考虑自己可能迎来的死亡的契机,什么时候会死,以及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但假如中也真的有那么一天,”太宰治想了想,弯起眼角说道,“那也肯定是你自己所选择出来的路吧,贯彻了你的意志的那条路,痛快淋漓地打上最后一架,用尽了全力,然后从容迎接死亡。我从以前就觉得,中也即是要死,总有一天也是会死在战场上。”

“大概吧。”中原中也从鼻腔嗯了一声。

“真酷呀。”太宰治轻声说。

又是一阵沉默后,还是太宰治先开了口,接近自言自语说道:“那样的话,也许趁机和中也殉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中原中也皱起眉似乎在犹豫,犹豫了很久,直到太宰治抬眼看他,他才猛地伸手抓住了太宰披在肩上的那件黑色外套,把笔挺的西装大衣抓出了层层褶皱。他忽然说道:“我说谎了。”

太宰治眨眨眼,看着中原中也本来一直很平静,但突然间,睫毛倏地颤动了一下。

“不,也不是说谎……但那是我以前的想法。”中原中也低着头,本来他低下头太宰治就完全看不见他的脸了,但现在他们两人一坐一站,所以即使他垂下了头,太宰还是能看见他的薄而漂亮的嘴唇,看见他的鼻尖,看见他垂下发丝所半遮半盖住的眉眼。中原中也喃喃地说:“我本来以为我就算这一天真的来临,我也能好好接受的,因为那样潇洒又风流,看起来很帅也很酷。死亡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宰治这次没有打断他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听见中原中也飞快地、好像停下一瞬就要后悔把这些话说出口一样的速度说道:“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有遗憾。我不甘心。”

他用冰凉的指尖捧住太宰仰起来的脸,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想和你吵架,想和你旅游,想和你做黌爱,想和你大笑着喝啤酒吃烧烤,想和你一起晒太阳。”

“严格来说我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现在主人要回来了,我却不想把这具身体让出来了。”中原中也轻轻一闭眼,声音又小又咬牙切齿,“都怪你。”

 

白骨化作的妖魔制造出漂亮的分身想要为己所用,却在分身诞生的一刹那反被分身封印了。

 

“……”

终于终于,太宰治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真心的小小的微笑。他慢慢抬起手覆在中也触碰着自己脸颊的手上,笑起来,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这也怪我吗?”

“嗯。”

“真不讲理。”太宰治笑道,抬起下巴轻轻亲了中原中也的嘴角一下,“好吧。那我们就接着吵架,然后去旅游,然后在临海的窗子前做黌爱,在夜晚来临时在海边吃烧烤喝啤酒。管他什么东西,如果妨碍了这个计划,那就统统都踢开好了。比如爱伦坡,我们就可以考虑一下暗杀他的计划。”

“?”中原中也眼神有点茫然,“怎么又提起他来了。”

“突然想到而已,果然还是让我有点不爽。”太宰治笑嘻嘻地,揽在中也腰上的手臂收紧后同他接吻。在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漫长一吻后,他说:“放心吧,暂时还不用担心你所担心的事情,而且我猜,你所看到的事、梦到的事,还有我梦到的事,应该不只那么简单,可能还有一些别的深意我们没有注意到。”

“什么?你梦到的??”中原中也本来因为和他接吻而弯下了点腰,现在猛地直起腰身,眯起眼,“说起来,你先前的确是说过在火车上做了一个梦的样子……”

 

“有时间再告诉你。不过现在我觉得中也真的需要去度个假,放松一下。”太宰治跟着站起来,现在两人又恢复成了平时的身高差距,他俯下身,拨开中也的额发,在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去玩吧。”

“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度假吗?”中原中也摸了摸额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嗯——不是中也刚才说的吗,想和我继续吵架。”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吵架就要有吵架的样子嘛,我才不要继续陪中也玩过家家的旅游游戏了,而且刚刚决定了合作的事情,我要忙的事情可是成山一样——再说了,叛逃者要有叛逃者的自觉,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中也叛逃’这件事再看着怎么处理一下,要不要当做什么事没有发生过而一笔勾销吧。”

说着他拍了拍手,引来旁边已经差不多忙完了的那些黑衣部下们的注意:“你们的干部先生要去度假了哦,想要找他要手信的人最好现在快点和他讲。”

 

目前除了干部之外的人都不知道中原先生的突然离开的详情,都以为只是放了个有点任性的新年假期,听到首领发话,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围上来,把各小个子的干部围在了中间。

“中原先生!你走的好突然啊!”

“中原先生是想去哪里度假?啊啊啊好羡慕!”

”中原先生,如果你去南方的话,能不能……”

 

“喂,太宰,你……!”被围起来的中原中也有点气急败坏,看着太宰治挑眉看着他笑了一会儿,身后站着广津柳浪和尾崎红叶。

随后他懒洋洋转过身,带着两人从车站出口处离开了。

 

 

TBC.真的真的会是甜蜜he(以及忘了今天七夕 大家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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