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对

【太中】Honey Kiss(下)

*老套狗血梗,是一个从占有欲导致的理智尽失中产生的惊天大乌龙。
*前文见主页

“如果‘搭档’就是‘真爱’,那‘真爱’来得也未免太儿戏了。”
“对不起上面那句是我乱说的。”


Honey Kiss (下)

身为黑手党首领麾下直属游击队队长,“港口黑手党忠诚的走狗”,芥川龙之介的日常工作也不全然是外出打打杀杀。比如今天,按照樋口对他报告的工作安排,他今天一整天全部的事情就是坐在七层那间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处理一些以报告形式最后递呈到他面前的几件任务结果:一份份看过去,哪些任务完成得不错,就可以干脆盖上印章;而哪些报告写得乱七八糟,凭他常年任务的经验粗略一看就是有水分或者干脆瞎扯淡的,就冷漠批个“放屁”在最下方,然后打回去让负责人重写……当然他一开始批公文的风格并非这样简单粗暴,据樋口一叶观察,批阅批得不拘一格龙飞凤舞,这习惯是在他跟着楼上中原前辈学习了几天怎么坐办公室后才学来的。

但芥川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工作,总有种自己和这文静活计八字不合的格格不入感。然而他每一次木着脸对森先生打报告想去做那些“脏活儿累活儿”时,直接领导他们游击队全员的首领永远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笑而不语,随后那个永远站在首领身边、身穿可爱洋服的漂亮小姑娘就会一边大声说着“龙之介还是小孩子吗?!”,一边将他推出办公室,再“啪”地把门关上,留他在门外和守卫首领的近卫人员一同沉默。

……于是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

今天樋口不在,精明能干的女助理请了假,据说是照顾她很多的邻居阿姨的女儿今天出嫁,她给那小姐妹保驾护航——呸,她做伴娘去了。因为婚礼要忙的事很多,就难得请了一天的假。
所以今天有很多事情就得芥川带着那张毫无表情变化的脸亲力亲为。就像现在,他刚刚在会议室召集了行动队的所有小队长、传达完了有关下星期的任务指令后散会,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办公。但回去又要面对那堆仿佛永远都批不完的文书工作,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就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放弃了电梯而是转向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打算一层层走回七楼。
并不想那么早回去。那么早回去做什么呢?还不是好几个小时不动地方地在办公桌后面浪费……

浪费……
………………

太宰治笑眯眯地站在通信室门口,冲芥川挥了挥手的同时轻快打招呼:“哟,这不是芥川嘛。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芥川龙之介的眉梢抖了抖,差点没找着自己的声音。
生着一口利齿的黑兽随着他的下意识在身侧出现,顿了顿后反应过来,又慢慢消失了。单枪匹马的话凭他一个人没办法在这里把这个男人抓住,芥川清楚地认识着这个事实,因此并不打算白费功夫。
他垂下眼,抬手掩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平稳开口:“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再过半分钟,尾崎前辈会来这层楼开本周例会。如果您待到那时候,那么无论您一开始怀着怎样的目的潜入,再想脱身就很麻烦了。”
“嗯……说的是啊。在这短暂和平期做出这种敏感行为,一定会被视为是侦探社的挑衅吧。会重新对立也说不定呢。”太宰治耸耸肩,嘴上说着糟糕的后果,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派轻松,“我来是想要调查点事情,遗憾的是翻找了一通却没找到相关线索,所以我现在也很苦恼啊。”
芥川龙之介没说话,走廊远远的另一端已经模糊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他神色未动,只是象征凶恶的黑兽却缓慢地重新在空气中冒出了头。
太宰治原本摸着下巴在想自己的心思,转头看见昔日直属部下脸上意外沉默的表情,不由眨了下眼,尔后看到什么有趣事情一样轻轻一挑眉:“……说起来,的确是有‘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种俗语啊。芥川你——”
芥川龙之介:“?”
“看你这副很需要开导的年轻人表情。”太宰治的双手往那件浅色风衣的外兜里轻松一插,挑着眉笑起来:“走吧,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喝点什么。我来解决你的困惑;顺便我想知道的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安心吧,不会涉及到什么机密,单纯只是我一点私人的事情……既不违反戒律,又能和我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很公平的交易吧?”
芥川龙之介:“……”
这种大摇大摆回到叛逃的老东家里翻找资料,末了被人撞见还如此神态自若、就好像是在大街上碰巧才遇见一样轻松地提出交易建议——
芥川龙之介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
四年多过去,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考方式还是这么滴水不漏,什么都想到前面了。如此一来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僵硬半晌,他轻轻一动嘴角,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节:“……嗯。”

于是十分钟后,芥川龙之介神使鬼差地和太宰治坐到了咖啡店里,当然不是总部对面临街的那家——否则也太招摇了——而是换了另条街上的一家星x克。
但直到温柔的店员将两人点的饮料送上,甚至他已经用三两句话没头没尾地说了最近心里一直反复烦躁的事情,芥川龙之介仍然觉得这个场景十分不真实。

和太宰先生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对等地、和平地聊一些话题……
芥川龙之介总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某些改变,在和侦探社那头见鬼的人虎打过又合作过之后。

“……原来如此。”太宰治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把玩着咖啡杯白瓷的杯把,漫不经心地说,“简单来说就是,你对目前的状况心存不满。”
芥川皱了下眉,下意识反驳:“没有不满。不过是……”
然而太宰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让他说不下去了,芥川龙之介怔怔地看着太宰治几秒,几秒后慢慢把嘴闭上了,垂下眼,规规矩矩坐在位子上。
太宰治闲适地往后一靠,随后才微笑着说道:“认为‘自己更适合做什么’和不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本质上都是一种‘你想要改变现状’的欲望,不过哪一方的措辞更加好听而已——实在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遇到这种情况不想着寻找引起改动的原因,而是闷头想要回到过去的状态,你还是小孩子吗?”

芥川龙之介没再开口,想到了那次去找BOSS时,身为首领异能的少女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当时那句话背后的深意,也是如太宰先生所说的这个意思吗?
从森鸥外的本意来讲,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把好用的‘刀’和一时风光无两的繁盛,而是要这座城市永久的和平——为此,黑手党作为支撑和平的势力一角来说必不可少,单纯的刀是无法带领黑手党的;
但坐上这个位子又不能一点武力都没有,毕竟他们本质上还是一个非法组织。所以基于以上几点,现任的几位干部——包括某知名不具已经叛逃的前干部——都是这个过程走来的:由前锋逐渐转向幕后,然后又成为一块被刚刚磨练出炉的崭新基石。

“难得看到你的脸上有了另外的困惑,我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太宰治叹了口气,“结果这么简单,搞得交易双方内容不太对等,像是职场的老油条在欺负刚入职的新人一样。”
他不再打算说更多了,从以前开始对芥川的教导就是这个路数,无论是战斗技巧也好还是任务执行细节也好都只有寥寥数语,理解了皆大欢喜、不理解就懒得再浪费时间。
显然芥川龙之介早就习惯了这一点,也不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对等之说,他轻微点了下头,简介道:“那么,太宰先生想要问的事情?”
“我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资料。”太宰治很干脆地提出了他所需求的内容。
芥川龙之介没想那么多,只是很真实地在疑惑:“但……如今的几位干部,您都是知道的。”
实际上这几年里最大的干部变动就是眼前这位的叛逃。
“不,我要干部的资料做什么?而且干部的资料是只有拿着森先生签名的文件才能查阅的吧?”太宰治说完之后顿了顿,开口说出了一个十分普通的男性名字。
芥川龙之介仔细回忆片刻这个他听都没听过、在街上喊一声能有十几个人回头的名字,确定这个人不在如今的管理层当中,也不是自己的部下,脸上的表情便透出一丝迷惑,没一丁点线索。
太宰治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给了更具体的信息:“这个人大概是最基层的成员之一,属于中也归直辖的部下,加入黑手党的时间大概在我刚离开后不久,然后在三年前到一年前的这个时间段里殉职。”
芥川龙之介听完不仅没搞懂,反而更加云里雾里了。既然都知道这么清楚了还问他做什么呢?再说了看您的架势是已经把通信室翻遍了,如果是普通成员的话,所有人的资料都会在通信室备份的。
他向来有话直说,心里怎么疑惑的,嘴上就怎么问了出来。
太宰治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找不到啊。这个人的痕迹从备案中删去了。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成员的资料从记录中被抹去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背叛并且做出了对组织不利的行动,但即使是如此也会在另一边的背叛者名录上有所记载。”
芥川龙之介明白了:“如果两边都没有……是有人特意将资料抽走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窗外光线凑巧,他看见太宰治的瞳色仿佛在一瞬间暗沉了下去,让人在一刹那间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那个每天都在救人和帮助人之间奔走的侦探社社员,而是几年前他所更熟悉的那个“太宰先生”。

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秒都不到。太宰治的嘴角重新挂起了微笑,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推到了芥川眼前。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发现照片上作为背景出景的某个模糊人影被红圈标注,这显然是其他某个任务的照片,然后将“被抹去的目标任务”偶然一并拍了进去。
太宰治:“我需要他的全部信息。如果是如今的你的话,应该已经可以从地下深处的档案室里随意抽调某个人的文件了吧?那里防守更严密、保管也更严格,即使是我想要进去也要费一番周折……而且在那里,即使是五大干部,也没法抹掉一个人的信息。”
这几乎就是指名道姓的明示了。芥川龙之介为人虽然直来直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因此很快就从前后信息中反应了过来。他皱起眉:“您是说……中原前辈违反条例,暗中抽走了某个人存在过的记录。”
太宰治挑了下眉。

芥川龙之介仍然是面无表情,抬起手掩嘴咳嗽了一声,思考这件事。违反条例这种事说起来可大可小,随意篡改重要机密的话另说,但听太宰先生的意思那只是个小人物,那么如这种细枝末节的就没什么所谓了,管理层往上,谁手里都有点以权谋私的隐秘,但大多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拿他自己来讲,仗着自己率领着直属武装部队、除了首领之外无人可以命令,所以无视作战方针私自按喜好行动的违反条例行为多了去了……不过问题回到原地,太宰先生问这个做什么呢?
又不是四年前,他还在黑手党的时候了。

大约是他眼中询问的意思太明显,又或者是太宰治要看穿谁的心思并不需要多费功夫。总之在芥川龙之介心中冒出这个疑惑的同时,太宰治就已经自然地做出了解释:“完全是私人问题。与两个异能社团之间的大局毫无关系。”
“……”

芥川龙之介不急不慢从位子上站起来,略微冲曾经的老师和执念颔首,声音冷淡:“……那么,稍后会给您答复。”
“喔!能够帅气地说出这种台词了呢。”太宰治笑眯眯托着下巴,“真是越来越可靠了。”

芥川龙之介从咖啡厅离开,而太宰治仍然坐在原处,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浅,直至消失。英俊的青年将方才明显用来哄骗年轻人的笑模样撤了下来,面无表情、冷淡安静地看向窗外,目光的尽头是从对面低矮楼顶上“长出”的熟悉黑色大楼。而他面前自端上来就一口未动的咖啡已经不再冒着热气,只留下了浅薄的一点余温。
有人在芥川龙之介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和他面对面。

“我说,这有点狡猾吧?”宛如一朵生来艳丽与风雅共具的山茶花般的漂亮女性唇角含笑,嗓音带着一种能让人不由静下心来的奇特韵律,“让曾经的后辈去达成你所谓的‘私人目的’……小鬼,你也太过于蔑视我们了。”
“怎么会。”太宰治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到来,转回头的那刻笑容又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他歪头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无辜极了:“我怎么敢蔑视红叶大姐呢?”
“少来这套。”尾崎红叶哼了一声,“想知道什么不如来问我,不要找我们所有人都很期待日后作为的可爱后辈的麻烦啊。”
“才——不要呢。”太宰治笑嘻嘻地说着疏离平淡的话语,“大姐也知道我在找什么,不如说现在这种状况就是大姐的一时兴起造成的嘛。但从以前的时候就是这样,有关中也的事情大姐都不一定会愿意告诉我,真是十分流于言表的偏心行径呢。”
尾崎红叶:“有什么不好告诉你的?总归是几年前中也一个死于任务中的部下的事情……”
“那种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哦。”太宰治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对话,“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那个部下是死于什么事件、在哪个地方死去的,我已经都清楚了。”
尾崎红叶一边对太宰治这种几年后仍一如既往的高效率暗暗心惊,一边下意识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是吗?那既然你都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她的话意有所指地止于此,太宰治也听懂了这明显的未尽之言。

“是啊,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呢……回家躺在温暖的被炉里,舒舒服服睡一觉不好吗?”太宰治轻声说,“我也很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呢。但大概是因为……我想看一看,能让中也破例违规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吧。”
尾崎红叶轻轻挑了下眉,掩唇微笑:“这言论倒是有趣。你同芥川最近那些隐约的焦虑半斤八两,我看你刚才用来教育他的话放在自己身上也正合适——都是自欺欺人的行为,就是这样而已。”
“哈哈,”太宰治居然承认了,“什么都瞒不过大姐么?实际上那些话正是我最近翻来覆去思考后的一点小感慨,稍微修改一下,拿来教育年轻人也没什么问题。”
尾崎红叶叹了口气:“真想让芥川那小子来看看,他一直当前进路标的男人真实是个什么样子。”
“别这么说嘛,大姐头。毕竟用成熟的外衣将幼稚的内心包装起来,才是成为大人的标志之一不是吗。”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太宰治一边拿起来一边漫不经心继续道:“等芥川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变成无趣的虚伪的大人……”
他忽然停住了话音,尾崎红叶奇怪地歪了下头,转而意识到什么:“这就将资料传给你了?”
但太宰治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翻看着芥川悄悄拍下来的资料备份照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略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尾崎红叶勾起嘴角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事情发展真是有趣极了。

……
解决了最近针对港口黑手党进行报复行动的幕后黑手之后,因为这个任务周期不算短,结束后又正好凑到了中原中也的轮休,于是他在将名为源静子的那名女性交给随后赶来的部下之后,写了份简报上交首领,就干脆拎了只最小号的行李箱,跑到轻井泽的别墅这边,准备在这里悠哉度过一个愉快的小长假。
和太宰治不同的是,有关“相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中原中也实际上一概都没有太放在心上,回家闷头睡了一觉后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正午,睡眼惺忪地起床刷牙时注意到了前几天在便利店被店员塞的有关轻井泽冬季度假的广告,想了想觉得去感受下冬天的长野县群山是个什么风味好像也蛮有趣的,于是临时定了新干线的车票,寥寥收拾了几件行李,当天晚上就出门度假了。
到达这处有名的度假胜地,中原中也没有住酒店,而是租了辆车子慢悠悠开到了自己在这里置办的房产。因为在深山,还有路途并不是很好走以及别墅老旧等原因,当初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并没有花太多钱,不过中原中也本人还是挺喜欢的:温馨又无人知晓,总有种“这里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的喜悦感,让他能完全放松下来。
——所以度假第三天,当中原中也从山下买了后几天的食物储备后开车回来,在绕出层层的森林小径时一眼发现了某个眼熟的混蛋抱膝蹲在自己“秘密基地”门廊下仰头望天,他是真的吓了一跳,一脚猛地踩下了刹车。
他惊魂未定地在车里仔细打量,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后才重新踩下油门,紧接着怒火中烧——搞什么,度假都不放过他吗?!再说你究竟是怎么打听到这里的,这处别墅他可是连大姐头都没有告诉过啊!

中原中也把车停好,沉脸拎着两大口袋的东西走到门廊前打算开口质问,结果还没开口,他就先眼尖地发现了对方蹲在那里一直把玩的东西好像有点眼熟——是一条颇为古旧的项链。
大名鼎鼎的港口黑乌鸦只看了一眼,心里的火忽然来势凶猛地一下子窜了起来。
“给我放下。”他声音冷了下来,“那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实际上,那项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黄铜的链条,坠子上的红宝石成色也十分差劲,边缘的位置居然掺杂着一条不大明显的杂色,是那些稍有点名气的珠宝店里都绝不会摆到柜台里砸自家招牌的最便宜货色。
而中原中也之所以眼熟,是因为这条项链存放的位置,原本是在这栋别墅主卧室的床头柜里。

“为什么?”太宰治抱着膝盖,仰起脸歪头看自己这前几天刚见过的前搭档。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中原中也,表情里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天真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与你无关吧。”中原中也皱起眉,空着的那只手摊开伸到太宰治面前,“还我。”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拍拍土站起来,却将那条项链随手塞进了兜里。
“不。”他态度温和地说,“中也,今天你休想让我把这个玩意儿还给你。”

“哈???”中原中也头上青筋欢快跳了跳,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也没有完全忍住,只是他发现太宰治今天的状态有点奇怪,是专程来找他麻烦的不假,但好像并非像以往那样是单纯因为无聊。异常的情况让他下意识警惕起来,也有点疑惑,于是怒火被暂时压下去了。
港口黑手党的年轻干部眉头皱成了一个小疙瘩,脸上的疑惑真心实意:“太宰,你来的路上吃什么毒蘑菇结果吃坏脑子了?有病就去医院,我这里又不是开诊所的。”
“真遗憾,我健康得很。”太宰治说着走过来,一把扯过老搭档的手腕将人压在门口的立柱上,即使有二十公分的身高差,他仍然执拗地弯腰把头埋在了搭着稍长碎发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中也,来做吧。”
“…………????”原本被他这动作肉麻出半身鸡皮疙瘩的中原中也正准备将人一把推开,结果听到这话后已经搭在眼前男人肩膀上的手指立竿见影地一哆嗦,脸上也不疑惑阂怒气溢出了,而是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太宰的肩膀,表情十分地难以言喻:“看在好歹共事过几年的份上……上车吧,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精神病一定有得治的。”

埋在他颈边的太宰治没说话,但也没动弹,维持着这个看着就难受的姿势一动不动,搞得中原中也跟着莫名紧张起来。购物袋早就掉到了地上,于是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犹豫许久,最后缓缓放到了太宰治的后脑上,五指插进柔软的黑发间,极其尴尬、分外缓慢地一下一下安抚起来。
“怎么了?”震撼当前,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只是想搞明白太宰治发病的缘由,“被女人甩了,空虚寂寞冷啊?”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哪根神经,太宰治的肩膀轻轻一动,声音含混地终于开口说话了:“……中也才是,一个人回来这里,不空虚寂寞冷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不是,等一下,他来度个假而已,怎么就空虚寂寞冷了??他就喜欢一个人度假不行吗???
还有前面那句“一个人回来这里”怎么听怎么怪怪的,仿佛他是什么应该以泪洗面的丧夫新寡一样。

中原中也直觉这里出现了走向神奇的误会,刚想开口,就听见太宰治轻声说道:“中也应该也知道吧?”
中原中也眨了下眼:“知道什么?”
“总有人喜欢拿我们两个以前的搭档经历起哄这件事。”太宰说,“总有人说,做到我们这种程度的搭档,和情侣也就差一张证的距离了。而我每次都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心想如果我和中也这种品味堪忧的小矮人谈恋爱,那绝对是当年最好笑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帽子放置所谈恋爱?”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巧了,我也这么想。”

“那么,”太宰治抬起头,用和他一样的面无表情问,“如果我告诉中也……我今天过来,是要给你送我的结婚请柬呢?”
他的表情太认真了,中原中也不由自主被他带进沟里,认真思考了半分钟后,老实回答:“我可能会转身把请柬揉烂塞垃圾桶里。”
太宰治追问:“为什么?”
中原中也好像也才认识到这个问题。沉默良久后他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闭紧嘴不肯说话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重新伸出手,缓慢把人搂进怀里,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就是我听说中也和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部下互生好感后的感受了。”
英俊的黑发青年磨了磨牙:“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但中也不喜欢我的话,又能去喜欢谁呢?”

中原中也听到这里,好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
他试探性地问:“唔,看样子你是知道这条项链是浅川的遗物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已经把他的资料抽走了才对——所以你以为,这是浅川死前留给我的?因为我和他互相喜欢?”
太宰治哼哼了一声,非常幼稚和小心眼地单方面宣布:“中也的任何部下都没有我在中也心中的地位重要。”

“……”中原中也跳过了这句话,因为最关键的问题如鲠在喉,脸上写满了真诚的疑惑:“但是……这条项链,是浅川留给他老婆的啊??”

太宰治:“???”
太宰治:“什么?”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你哪里听来的八卦造谣我和浅川那家伙。我是认真带过他一段时间,他也的确在那次任务中中弹身亡,死前留给了我一条项链,但那是他求着我带回来给他一直在老家等着他回去的青梅竹马的啊。”
太宰治皱起眉:“那项链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档案室备份里记录着他才是出卖了那次任务的真凶,如果不是为了包庇,中也为什么要费力抽走他的资料?”
他话音刚落,自己就忽然反应过来了,在心里朦胧出现了“中也可能和某个他不知道的男人有过一腿”这个猜测后就尽失的理智在此刻尽数回笼。太宰治眯了下眼:“他那个……‘在老家等他的女朋友’?”
“是啊。”回想起这一截,中原中也还是不由自主冷了眼神,“组织里的资料其实不算错,提前行动的资料的确是经由他的手泄漏出去的——他在年初回家时对那小女友毫无防备,大剌剌展示了组织里行动时的专用通讯器,才给了敌人可趁之机。我在他死后发现了这点,直接扭断了那女人脆弱的细脖子。”
“但是资料上有关你那部下的部分,这却是一个至死都没法抹消的污点。”太宰治说,“正常操作。如果是我还在,也会这么判断的。”
“我也没说不对啊。”中原中也耸耸肩,“只是那判决归判决,至少他都已经为此抵上一条命了,我不想我的部下死后还背着这种不清不楚的污名也没什么吧?抽走份资料在烟灰缸里烧了而已,那项链无处可给就随手扔在了这边,人之常情吧?”
太宰治沉了沉气,心里对另一个疑问也有了隐约的猜测,镇定问:“那你那天晚上以为最痛苦的回忆,该不会……”
说到这个中原中也就难以呼吸,这时才真正像是死了老婆一样难过道:“那辆从我十六岁时候就陪伴我到现在的机车,即使我精心保养着,前段时间也终于到了完全报废的时候了了。”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好吧,这的确能算得上他以为的最痛苦选择之一,太宰治无话可说。

但如此一来,仔细想想他这几天的失眠和刚才隐晦的怒火……

黑手党已经叛逃的前干部、武装侦探社的现任社员抽手转身,一边准备离开一边冷静道:“打扰,不用送了。”

“等下。”这次轮到中原中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歪头新奇打量着太宰治难得尴尬的背影,然后在从刚才就意识到某些事情的前提下,拿出了最纯洁无辜的声音,开口缓缓道:“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那换我来问了吧?所以说,太宰你今天忽然千里迢迢跑到轻井泽的深山里发病,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么个破事儿啊。”

“你因为我会和别人谈恋爱而发这么大的火……”他说着,嘴角慢慢露出一个笑意,问道,“这是在吃醋吗?”
太宰治保持着要走的背影一动不动:“……为什么我要吃一个蛞蝓的醋啊。”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从小就这幅烂德行。老老实实说出‘喜欢我’这句话就这么困难吗?”
“……”
半晌的沉默后,太宰治终于缓慢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轻轻压在中也的发顶上,又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难得一见的,就认同一次中也的观点吧……那么,接下来请这位品味堪忧的黑色小矮人先生听清楚了。”
他松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低下头,闭眼轻轻含住中原中也的唇瓣:“其实我喜欢你。”
“巧了啊。”中原中也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闭上眼回吻过去:“因为我也是。”

黄昏降临,中原中也装在门廊下的暖光灯到了时间自动亮起,两个同样英俊的青年站在温暖的黄色光晕之下亲密拥吻;
而轻井泽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在此刻也忽然出现了一点令人惊喜的晶莹——
——第一片雪花落了下来。

下雪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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